清竹思木回答;
“那日被家父撞見,其實并不是第一次,興許是心情不好,下手重了些。平日隻是小小戲弄,倒一杯涼茶,絆孩兒一腳,或者趁孩兒書寫偷偷挪走信紙,叫孩兒蹭一身墨迹,偶爾也會趁睡将樹葉花卉塞入孩兒口中,趁着孩兒沐浴将蓮花池裡的錦鯉撈出來丢入浴桶,倒像是戲弄孩兒,以此取樂。”
清竹老祖蹙了蹙眉,這些事宜,怎麼聽着這麼幼稚?他還記得宴上,那人看上去舉止沉穩神色冷漠又疏離,宴上搭話幾句都是一副敷衍了事煩得很的樣子,怎麼捉弄起孫兒,好似七歲小兒一般無理取鬧?
實則不然,隻是清竹思木怕父親擔憂,有些做的過分的,便沒有提。
他沒說澤沐然用藤條抽他一鞭的事,沒說夜裡被人掐着脖子無法呼吸驚醒過來又無力反抗的驚恐,也沒說被他塞入狹小的水缸蓋上蓋子,泡在水裡一夜,蜷縮着不能動彈。
但有一點他知道,那人其實一直在看着他,總是會問,你後悔嗎。
清竹思木繼續道;
“他手很冷,像是冷玉,可肉是軟的,不像傀儡。老祖與他定下約定後,他便不在捉弄思木,之前總是會問我後不後悔,後來也不再問了。思木覺得,他不是邪不是祟,也是因為他在窗前小睡,有喃喃低語幾句,似在夢中魇住,反倒又像是妖魔怪異。可若是妖魔怪異那些,似乎又做不到這般隔空取物般的強取豪奪,因此思木也實在是猜不出那究竟是什麼。”
清竹老祖略顯驚訝,他抓住這些話裡面的一個重點,問道;
“你的意思是他并未現身,但卻不知用什麼法子直接拿走了你的雙眼,聲音,以及修為?”
清竹思木點了點頭,應了聲是。
清竹文殊立刻發問;
“那人隐匿行蹤之法太過高明,可謂是來無影去無蹤,若是他隐去身形站在為父面前,怕也是無法察覺分毫,你是如何能确認他并未現身,但卻隔空取走?”
清竹思木道;
“那日我正與弄弦一同賞花,飲茶,有一對鳥雀在枝頭嬉戲玩。後日他時常來尋孩兒,孩兒發現若是他來,蟲鳴止,飛鳥驚,因此才知,那日他并未來過。”
刹那間,三人一同沉默下來,清竹老祖細細想了想,仍舊猜不出來到底是什麼路數,能憑空取走他這等修為之人眼舌。
不過推算着時間,以及孫兒所言,清竹老祖也多少意識到了些什麼,傳音道;
“起來吧,莫要自愧,那人應當是沖我來的。”
清竹文殊不解;
“老祖何出此言?”
清竹老祖笑了笑便答;
“那人雖不是妖魔邪祟,但顯然更勝過那些。我這隻眼與舌也是被用同樣的方式取走,期間并未感受有人靠近半步。而且,那人多次詢問孫兒後不後悔,又提出以眼想換,應當是不想用你的代價。近日我試探着以靈力沖眼,卻發覺未能行得通,于是想了許久,覺得他取走的是魂眼,與肉眼。”
清竹文殊大驚失色;
“老祖!他将你的神魂割了一塊?”
清竹老祖擺擺手;
“不盡然,孫兒,老祖問你,你說有一日那人依在窗邊夢魇,那時你的眼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