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伊始，校園裡一片忙碌。

原梾抱着醫院裡養了幾天的龍柳樹枝回學校後，開始着手辦理退學手續。填寫申請表時，有家長簽字一欄，那裡從小學開始就是原闳識的名字，最終原梾簽了自己的名字。退學手續快速且順暢，隻在建築學院院長處，本着惜才愛才的目的稍加挽留。

他剛出院長辦公室，碰到了等在門口的同系的一位女同學，他們沒怎麼說過話，原梾記得寫生活動時他們有分到一組過。女生看到原梾額頭上的傷先是愣了一下，低頭時很快又看到他手上纏着紗布……

原梾從來内斂，本想打個招呼，看女生沒有迎接他的目光，便沉默着離開了。沒走幾步，女生突然追上來道：“原梾，我一直都相信你，從始至終都相信，我知道突然這麼說有點奇怪，我就是想讓你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心境的原因，原梾覺得大家突然之間就都脫去了稚氣，他甚至都不記得她的名字，可這瞬間顯現出來的陌生的善意讓他覺得十分溫暖，他不知道該怎麼感謝她，有點突兀地伸出那隻綁着紗布的手道：“謝謝。”

女生突然笑了，大大方方地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加油！”

“你也是，加油！”

離校的前一天，原梾帶着米酒、鹵牛肉去湖邊小屋跟鄭榮天告别。天氣濕寒，屋裡卻如春天擺滿了花花草草，鄭榮天溫好酒做了兩個素菜招待原梾。

“退學的決定可不簡單那，你家裡人同意嗎？”

“我得自己對自己負責了。”

鄭榮天歎息道：“你爺爺的事我聽說了，孩子，人有時候是在幾個瞬間長大的。”

溫熱的酒暖身暖胃，原梾借着氤氲熱氣再次紅了眼眶，他不知道他這種提到原闳識就紅眼框的症狀會持續多久，他如今算是接受了，可還是忍不住難過。

“我以後還會向您請教問題的，希望您不要嫌我煩。”

鄭榮天笑道：“怎麼會。”

原梾給他滿了酒，舉杯道：“鄭爺爺，好好保重身體。”

“好。”

鄭榮天擱了酒杯，從身後的抽屜裡翻出一個牛皮紙包，推到原梾面前道：“這是絕版的《草木之美》畫冊，我每每心情不好翻開它看看就好了，當年花了我一個月工資買了收藏的，送你一本。你愛畫畫，用得上。”

原梾拆開牛皮紙，畫冊古樸精美，裝裱考究，紙張摸着質感極好，大概保存有些年月，還帶着點陳舊的書香味。

扉頁寫着一句話：芝蘭生于幽谷，不以無人而不芳。

“會不會太貴重了？”

“喜歡之人自然貴重，無感之人就隻是一本書而已。”

“謝謝您。”

“扉頁的話是我送給你的，知識在哪兒都能學，不過學曆就像名片，還是要有的，我明天去找校長一趟，給你保留學籍。”

“啊？您還真是學校隐藏的大佬啊？”

“老黃曆了，不過你們校長得禮讓我三分是真的，我這是為學校保留人才。”

“把您牽扯進那些亂七八糟的流言裡，我很抱歉。”

“我活了70年，什麼沒經曆過。用心做學問，低頭做事情，自己問心無愧，管他們做什麼。”

“是，您為什麼這麼信任我？”

“我好歹也閱人無數，你這是在質疑我的分辨力。”

鄭榮天教他的時候，像極了原闳識。原梾沉了眼皮，掩着情緒道：“爺爺，您的字寫得真好，有大家風範。”

“那是，等閑我可不給的。”

原梾飲光杯中酒，樂了。

回到宿舍，他簡單收拾幾箱書打包寄回了家，收拾衣櫃時想到那件羽絨服，才意識到那晚留在了地下室。他不想讓離别變成傷感的事，便趁着大家上課離開了學校。

出門時，他環視自己住了兩年的宿舍，才發現自己原來如此留戀這裡的一切。他真的很喜歡311，喜歡311的人還有來江大遇到的許許多多的人。以前總覺得5年時間很長，一切都可以慢慢來，可當離别阒然來臨，才發現時光在身後急速飛逝，轉眼已是物換星移。至此他的青春結束了，一同結束的還有他如同大夢一場的愛情。

原梾抱着龍柳枝鎖好門，悄無聲息地走了。

劉誠3人放課回宿舍，看到原梾整齊的床鋪以及搬空的書桌，心也跟着空了一半。桌上留着兩本冊子，一本厚重的牛皮冊，一本名為《819》的畫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