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旭搖頭:“完全查不出。而且這樣的情況還不少。最近一個月裡,陸陸續續送進來幾名哨兵都是這樣。但凡是接觸過他們的向導,哪怕并沒有任何身體接觸,哪怕做好了全身防護,很快也會被傳染,出現昏迷的症狀。咱們向導中心至少有十好幾位同事中招昏迷了。”
歐旭:“後來白主任實在沒辦法,就将那些哨兵隔離開,然後招聘了一些普通人來當護工,輪班在隔離區看護他們。”
說着,歐旭壓低聲音說:“而且我聽說,這好像也不隻有咱們北京塔出現這種情況,國内幾座黑塔貌似最近陸陸續續都出現了。白主任為這事正每天開着會呢。”
北京塔,這是他們這些在這裡工作的人對這座黑塔的别稱。
地處北京,于是管北京的黑塔叫北京塔。
國内天南海北還有七八座黑塔,大家基本都喜歡以地名來命名。
夏夢了然。
難怪,難怪之前周啟甯願大費周章把老王綁了來,也不去找向導中心的人幫忙。
原來并非他不想,而是向導中心這邊實在沒人了。
歐旭見夏夢沉默不語,以為她是被吓到了,趕緊調轉話題安慰道:“放心啦,你隻要别去隔離區,就不會受影響。再說了,你才剛覺醒不久,我先帶你去做點疏導方面的特訓。”
夏夢屬于精神科,但身為向導,疏導屬于是向導們的必修課。
所以,該學得學。
歐旭帶她去訓練室,走到半路,他的工作手機忽然響了。
他接起聽了兩秒便飛快道:“好,我馬上到。”
挂掉電話,夏夢正想說,你忙你的,我可以自己找事情做。
結果就聽到歐旭問道:“淨化科那邊接了個需要疏導的哨兵,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對于夏夢來說,與其在那一闆一眼地啃書本、看資料,遠遠不如直接現場觀摩來得更高效。
夏夢顯然也是這麼想的,毫不猶豫就點了頭。
……
兩人直接去了淨化科。
哨兵的資料已經提前發到了歐旭的手機上。
因此兩人到達之前,對那名即将接受疏導的哨兵已經略有了解。
那人叫霍清汌,33歲,B級哨兵。
是一名小有名氣的音樂劇演員,更是最近爆火的歐若拉劇團的台柱子。
連夏夢都聽說過他的名字。
據說他出演的場次,火爆到一票千金難求。
沒想到他居然也是個哨兵。
他跟王向屹一樣,也沒有選擇進入黑塔。
而是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音樂劇演員的路。
哨兵和向導們外表看起來與常人完全無異。
因此在社會上其實并不會受到特别的區分。
哨向的身份,有時候更像是一個時尚單品,人們會好奇,會羨慕,但也僅此而已了。
當然也不排除一部分人對哨向持敵對态度,認為他們非我族類,但這也隻是很小的一部分。
疏導的過程其實很簡單,跟平時去醫院就診的過程差不過。
不同于其他科室,将前來就診的人稱作患者。
淨化科将他們稱呼為客戶、客人。
因為哨兵接受疏導隻是一個非常日常、普通的保健項目。
就像一部分女人會定期去美容院做保養一樣。
淨化科會給哨兵和負責疏導的向導提供一個單獨的小房間。
大約就跟尋常的門診房間差不多。
房間裡是面對面放置的一套桌椅,也有可供平躺的治療床。
歐旭拿着工作用的平闆,先敲了敲門,進去之後,朝已經等候在裡面的人禮貌微笑:“你好,霍先生,我是今天負責為你疏導的向導,我姓歐。”
夏夢跟在歐旭身後進門,正好看到霍清汌朝歐旭颔首:“你好。”
霍清汌的溫溫潤潤的目光随即落在夏夢身上。
歐旭為她介紹道:“這位是新來的同事,今天剛好跟着我在淨化科見習。如果霍先生你不介意的話,她會在旁全程旁觀學習。”
夏夢跟着點頭緻意:“你好,我叫夏夢。”
霍清汌沒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掃過她的臉,然後落在她已經别在胸口的銘牌上。
視線在銘牌上停頓幾秒,他終于點了頭:“我不介意,請坐。”
他的語氣聽起來有種上位者的不怒自威。
仿佛坐鎮這間疏導室的人是他,而不是歐旭。
歐旭走過去,在霍清汌對面落座。
夏夢則從旁搬了張椅子,坐到了歐旭的側後方。
夏夢掏出筆記本。
這還是以前跟着王向屹學習時養成的習慣。
歐旭并不是第一次為霍清汌做疏導了,因此少了很多前期必要的流程,比如檢測精神力匹配度等。
歐旭本身是A級向導,為霍清汌這個B級哨兵做疏導完全綽綽有餘。
于是短暫的例行交流之後,歐旭直接示意霍清汌伸手放在桌上,掌心向上,然後伸手握住他的手。
夏夢注意到,兩人雙手交握後,隐隐開始有淺藍色的流光在他們手臂上流動起來。
像是一條小溪流,潺潺地從歐旭流向霍清汌。
夏夢坐在歐旭身側,靜靜觀察他們。
主要是觀察霍清汌。
她以前曾在社交平台上刷到過他,确切來說,是他的采訪片段和表演片段。
舞台上的他,魅力四射,活力十足,像是一團熱烈的火光。
不管站在哪裡都是衆人視線的焦點。
采訪裡的他也是如此,雖然不及舞台上時來得亢奮,但一颦一笑都如同帶着光。
讓人移不開眼。
誠然,霍清汌長了一張極美麗的臉,五官深邃,很有辨識度。
但他之所以這麼充滿魅力,不止是因為這張臉,更因為他身上一種特殊的氛圍感,吸引着無數趨光的生物。
此時夏夢親眼近距離看着他,卻覺得這些特質仿佛從他身上消失了。
火熄滅了,光消散了。
隻剩下一團溫潤的小水池。
夏夢并沒有覺得太奇怪。
或許霍清汌本身就是戲劇性人格呢?
戲劇性人格,又稱作表演型人格。
是指在公開社交場合中喜歡表現自己自信外向的一面,并具有強烈的表演欲望和特征的人格類型。
俗稱人來瘋,人越多越來勁。
而私底下則完全相反,像是進入了低功耗的狀态裡。
整個人看起來有點頹,不愛說話。
她低頭翻開筆記本。
翻過樊雪那幾頁,重新另起了一頁,然後寫下霍清汌的名字。
她的筆尖在紙上頓了頓,原本打算寫下“疑似表演型人格”,她想了想,想起王向屹以前反複耳提面命,讓她不要讓直覺先于專業診斷進行判斷。
于是她收了筆,擡起頭。
正要繼續觀察,她卻愕然發現不知何時,霍清汌和歐旭竟然都倒了。
兩人的手還交握着,但歐旭已經趴倒在了桌上,霍清汌也側靠在椅子上,雙雙昏迷着。
夏夢一愣,下意識聯想到了歐旭之前提到的怪病。
不是吧?
沒那麼巧合吧?
她猛然反應過來,立刻擡手去摸手機聯絡白主任。
然而才剛把手機掏出來,眼前便霎時一黑——
……
熟悉的感覺再次襲來。
夏夢感覺自己周身像是被裹在一團濃霧裡。
眼前伸手不見五指,遠處似乎有模糊的聲音,隆隆的,仿佛帶着某種歡快的節奏感。
她的睫毛顫了顫,眼珠子在眼皮下面努力地來回轉了轉。
好不容易,才頂起了沉重的眼皮。
她下意識深呼吸,睜眼的瞬間,發現四周果然昏暗。
遠處亮着光芒,她下意識想湊近過去,卻發現自己的身體被攔了一道。
等到視線終于适應了周圍的昏暗,她才注意到自己似乎身處在一個人滿為患的圓形劇院裡。
舞台上正在表演,歡快的音樂節奏下,無數舞者正在台上翩然起舞。
台下座無虛席,滿場都是觀衆。
夏夢身處劇場二樓單獨的包間裡,距離舞台很近。
夏夢稍稍放松了下來。
這次不用猜也知道,她肯定是進精神圖景了。
而且大概率是霍清汌的。
夏夢覺得自己已經熟門熟路了。
上次她掉進精神圖景,偶然間把黎晝捎帶上了,這次勉強也算是捎帶上了歐旭。
夏夢覺得他肯定在,隻是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
于是,她的視線掃過黑壓壓的觀衆席。
那一張張臉,在舞台燈光的映照下,要麼慘白如紙,要麼模糊成一團。
不行,這也太黑了,根本看不清。
看來隻能等表演結束,在門口蹲他了。
這麼想着,她将目光重新放到了舞台上。
先看看舞台上表演的究竟是什麼劇目吧。
這台音樂劇似乎正到了高|潮處,二三十名演員都聚到了舞台中央,正在随着音樂的節奏翩翩起舞着。
裙擺飛舞間,夏夢似乎恍惚間看到了歐旭那張清俊秀氣的臉。
她愣了愣,下意識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
隻見歐旭此時正穿着一身華麗繁複的複古長裙,臉上塗着濃重的深眼影、慘白的鉛粉和大紅唇,在舞台上混在舞者們中間跳着舞。
他的略高的個頭和僵硬的舞姿,在這一衆舞者間尤其顯得格格不入。
——這就有點驚悚了。
夏夢:“…………”
上班第一天親眼撞見同事社死一幕該怎麼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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