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夢這時候才明白,之前周啟為什麼說這案子必須要盡快結案,因為網絡上的輿情已經到了沸反盈天的地步,再鬧下去,不光樊雪父母要被連坐,被“戴枷示衆”,連華大也會備受質疑非議,臭名遠揚。
國内數一數二的頂級學府,不能因為一個樊雪,就将學校的百年名譽扔在地上任人踩踏。
夜已經很深了。
夏夢卻一直沒睡,她睡意全無。
電腦顯示屏的藍光打在她神色沉靜的臉上,她握筆在那一行字下面又詳細寫了一些信息。
她一邊寫一邊思索。
明天正好沒什麼要緊事,她想,再去黑塔見一見樊雪。
看老王那個态度,他估計是不樂意她跟黑塔再有任何接觸了。
夏夢思考,如果不通過老王,不知道她有沒有機會聯系上周啟。
……早知道今天,哦不對,應該是昨天了。
早知道昨天離開之前就偷偷背着老王,跟周啟要一個聯系方式了。
正想着,夏夢寫完翻頁,意外發現後面那一頁紙張中間竟然夾了一張薄薄的名片。
是周啟的。
夏夢拿起這張黑色的名片,對着光照了一下。
名片正面上隻有極簡單的兩行銀色的字。
黑塔
周啟
反面寫的是他的聯系方式。
再沒有其他信息了。
簡單得有點不太像是他那樣的身份職務會使用的印刷格式。
夏夢盯着名片看了兩秒。
幾乎沒什麼猶豫,直接掏出手機給周啟發了條信息。
【您好,周主任,冒昧深夜打擾。我是王向屹的學生夏夢,昨天跟老師一起去過黑塔。我有個不情之請,請問您能方便給我安排一個時間為樊雪做一次心理訪談嗎?一個小時就好。】
看一眼時間,已經淩晨三點了。
夏夢估摸着周啟明早才能看見,放下手機打算去洗漱抓緊睡幾個小時。
才剛站起來,手機就響了。
周啟幾乎是立刻回複的,仿佛早就料到她會找他。
【周啟:樊雪早上9點會被送去審判庭。】
夏夢正覺遺憾,下一秒,周啟的下一條消息也飛快到了。
【周啟:明早8點,我隻能給你半小時。】
半小時!
也足夠了!
實際上她之前為求穩妥才說的一小時,隻要樊雪願意配合,半小時也夠讓她做完訪談了。
夏夢趕緊道謝。
沒想到周啟真能答應這個請求,甚至沒多問她究竟想做些什麼。
或許是想等明早再問?
……不管了!
夏夢算了算時間。
八點到黑塔,地鐵十五分鐘一趟,也就是說明天她最晚得七點半起。
差不多還能睡四個小時。
哎。
這捉襟見肘的四小時。
夏夢不再耽擱,趕緊洗漱睡覺。
興許是今天發生了太多事,身體太過忙碌疲憊,她隐約覺得腦子有點昏昏沉沉。
剛一躺到床上,她幾乎立刻墜入了夢鄉——
……
夢中濃霧彌漫。
寒氣四溢。
夏夢驚訝地睜大眼,卻發現自己置身于一片黑暗中。
她似乎正赤腳站着,腳下是硬邦邦冷冰冰的瓷磚地闆,寒氣透過肌膚一寸寸往上爬,冰冷透骨。
什麼情況?
這夢做得這麼猝不及防的嗎?
不過還好。
夏夢并不慌張。
做夢而已,她還能被自己的夢吃了?
做夢,隻是一種很正常的生理和心理現象。
人入睡之後,一小部分腦細胞仍在活躍,這就是做夢的基礎。
同時夢的内容則是人潛意識的一種體現,也是潛意識欲望的一種滿足(注1)。
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大約就是這個意思。
這麼一想,她便安下心來。
放任自己沉入這個古怪的夢境。
……所以,她現在是夢到什麼了?
等到雙眼逐漸适應了黑暗。
這時候夏夢才發現眼前是一個空置的大房間,房間角落堆滿了不少雜物,畫闆、畫架,地上散落着一些顔料盒,櫃子上擺滿了石膏像,牆壁上貼着不少畫作……這應該是一間廢棄的美術教室。
空氣裡滿是灰塵味和顔料味。
還漂浮着一絲若有似無的血腥味。
她正站在房間内靠窗的位置。
模糊清冷的月光從窗外照進來。
她朝窗外打量,想看清自己現在在什麼位置,卻發現窗外被一堵高牆遮擋。
月光從牆頭高處灑下來。
清冷又遙遠。
夏夢略覺失望,正要轉過頭,視線掃過面前窗戶玻璃的瞬間,卻突然愣住了。
玻璃上倒映着一張年輕又美豔的臉,五官精緻,氣質冷豔。
臉頰上還挂着幾條幹涸的血迹,愈發顯得這張臉血腥又妖豔。
夏夢微微瞪大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玻璃上的臉。
玻璃上的人也瞪着眼看着她。
!!
這是——
樊雪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