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向屹大約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陣仗,一邊捂着胸口一邊哆哆嗦嗦抓住夏夢:“走走走,我們找個地方躲一躲……”
可話音還沒落,隻聽不遠處一名哨兵朝他們大聲喊道:“快閃開!!”
師徒倆眼睜睜地看着那團火球倏地朝他們逼近,熱浪強勢襲來,仿佛瞬間就要将他們吞沒了——
夏夢瞳孔瞬間緊縮,強烈的求生欲爆發。
她下意識反手拽住王向屹的手臂,剛想要使力将他推出去。
下一秒,眼前忽然一道黑影從天而降,姿态輕盈地一躍而下,剛好擋在他們與火球之間,一擡手,便從容不迫地按住了暴走的火球。
夏夢睜大眼。
熾烈刺眼的火光中,她看到一道挺拔矯健的背影。
火光灼上了他棕褐色的發絲和飛揚的襯衫衣角,光影交錯下,如同給這道身影鍍了一層五彩燦爛的神光。
耀眼得如同古希臘神話中的阿波羅。
——這本該是夏夢對救命恩人的第一印象。
奈何此時他一身花襯衫花褲衩,花枝招展的,穿得實在像是個亂入的海島觀光客。
不知怎麼的,這一刻,夏夢忽然好想問他:小哥,你是迷路了嗎?
火光很快就消失了。
因為那名陷入狂暴的哨兵被控制住了。
那人手刀一劈,幹脆利落地将人制服。
從天而降的神明仿佛隻是輕描淡寫的一個動作,直接就把這個棘手的麻煩解決了。
輕輕松松,就将一場血光之災消弭于無形。
回過神來的哨兵們紛紛上前,七手八腳開始實施急救措施,給昏厥過去的哨兵頸部戴上控制器。
“咔哒”一聲,項圈狀的控制器精準地在那人的脖頸上鎖死,銀白色的細環上亮起這人的等級編号A-BJ001596。A是哨兵等級,BJ是指北京分部的縮寫。
火星消散,濃煙彌漫。
整個大廳地闆上一片狼藉。
但周圍的人似乎已經對這樣的狀況見怪不怪了,紛紛開始麻利地收拾。
還有不少人則驚奇地朝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強大哨兵看去,有人上前熱絡道謝:“謝了兄弟,幸好有你出手,不然今天怕是得出人命。對了,兄弟你哪個部門的?看着有點面生啊。”
那人慢條斯理揉了一下手腕,從容笑答:“今天剛到,還沒入職。”
回答完這句之後,他轉過身來。
夏夢正腳軟着。
師徒倆都是戰五渣,王向屹也好不到哪裡去,正哆哆嗦嗦在懷裡摸速效救心丸。
忽然就有一隻手伸到了她面前。
那是一隻骨節分明的手。
手腕上戴着一款黑色護腕,愈發襯得掌心白皙五指修長。
“你還好吧?”那人問道,聲音清朗。
夏夢順勢擡眸看向他的臉。
這位花褲衩小哥有一張十分陽光帥氣的臉。
五官精緻深邃,眉眼明亮爽朗,唇角帶笑,甚至還有半邊酒窩。
連外貌看起來,都像是希臘神話裡的人。
她對上他幹淨清澈的視線。
四目相對間,熟悉的濃霧忽然飛速湧向她。
模糊中她聽到他的聲音仿佛在她耳邊般歎息着呢喃,語氣焦急而彷徨:“——在哪?你在哪!”
同時還有一股幾近窒息的痛楚潮水般襲向她的腦海,無數龐雜的人聲伴随着清晰的惡意襲來,有哭聲,有尖叫,有呐喊,有哀嚎,有咆哮……雜亂無章地淹沒在他聲音的尾音裡。
夏夢心下不由一驚。
她從沒有在迷霧中聽到過這麼多這麼吵這麼……大量的聲音。
不像樊雪那樣隻有一個人的聲音,眼前這個小哥的濃霧中,夏夢仿佛能聽見萬千人的悲鳴。
如同萬鬼齊哭。
……短暫的回音很快消散。
夏夢面不改色地眨了下眼,假裝沒有聽到任何聲音,沒有任何異常。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借力起身。
這人的身量很高。
夏夢本身個頭就不矮,站在他面前,竟然隻能夠到他下巴。
站定之後,她松開手,正醞釀着要怎麼正式表達謝意,那人的手卻忽然追了上來,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掌心溫熱的溫度貼上她的肌膚。
夏夢驚訝地擡眸:“怎麼了?”
那人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忽然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你是哨兵?”
夏夢一怔,直覺否認:“不是。”
哨兵?
她這副弱雞樣兒,看起來像嗎?
那人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他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麼,偶然間視線掃過遠處漢白玉牆上懸挂着的一排世界時鐘,忽然“啊”地一拍腦袋:“糟糕,我要遲到了!”
他飛快松開手,走到旁邊丢在地上的一隻碩大黑色登山包,擡腳一勾一挑,伸手抓住背帶,然後拎住整個登山包往背後一甩,一套動作行雲流水。
他轉身快步朝電梯跑去,一邊回頭朝夏夢笑着揮手:“回頭見哈!”
夏夢将雙手插回上衣口袋。
她目送着他跑遠,被他爽朗的笑意感染,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從他身上,她能感受到一股朝氣蓬勃的生命力撲面而來。
連人走了,留下的餘溫都帶着清爽宜人的生氣。
這人仿佛天生招人喜歡。
也是,誰不喜歡陽光呢?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電梯口,夏夢忽然回過神來——
啊!把老王忘了!
她師父還在地上坐着呢!
她趕緊轉身去攙王向屹。
老王似乎剛緩過來,一張老臉煞白,白裡還透着綠,綠裡透着黑。
夏夢趕緊補救地幫他扇扇風,殷勤地問:“師父,需不需要我送你到樓上醫療中心看看?”
王向屹擡手擺了擺,虛弱地說:“不用了。”
他擡眼看着整個黑塔大廳中滿地的狼藉,眼前仿佛又出現了當時即将被烈火吞沒的恐懼感,以及與死亡面對面的窒息感。
頓了頓,他忽然偏頭看她,認真地問道:“小夏,你之前不是問我,還有什麼嗎?”
夏夢疑惑,想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王向屹指的是剛才在電梯裡,他那句“不要跟罪犯共情”後面還有一句話沒說。
王向屹直視着她的雙眼,緩緩接上了之前下電梯前未竟的後半句話。
“還有就是——”
“哨兵,其實遠比你想象的更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