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求真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那些曾經困擾她多年的陰影似乎被一掃而空,所有的沉重與苦痛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依然清晰地記得那些事情,但情感卻不再如同枷鎖般将她束縛。
她記得,兒時父母不在身邊,她幾歲時,便不得不學會自己照顧自己,甚至學會用土竈做飯。
那時的她,孤獨得如同荒原上的一株小草,無依無靠,也沒有朋友。
那個年代,網絡小說正處于風靡一時的階段,于是她沉浸在虛構的世界中,仿佛那些故事成了她唯一的朋友。盡管那些小說充滿了狗血情節和五花八門的三觀,但她不得不承認,它們給了她某種慰藉,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教會了她面對自己的身體變化。
她清楚地記得,那一天,她初次來例假,面對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化,她卻出奇的冷靜,自己跑去買了衛生巾。
有一次,她進入學校的公共廁所,那時的蹲坑是連成一排的,毫無隐私可言。她正要換衛生巾時,幾個小女生圍了過來,看到她流血了,全都瞪大了眼睛,指指點點,驚訝不已,仿佛她是個異類。
她在那群同齡女孩的注視下,鎮定自若地換好了衛生巾,然後離開了。
但内心深處,卻燃起了一股無名之火。
她憤怒地認為這些小女孩愚昧無知,然而,随着歲月的流逝,她漸漸明白,這并不是她們的錯,而是沒有人告訴她們。
而她當時,也應該告訴她們,隻可惜她沒有,帶着怒火離開了。
李求真的童年,如一幅蕭瑟的畫卷,暗淡無光,甚至在她的記憶中,那些歲月被壓抑得如同一團濃重的陰霾。
她不曾懷念那段時光,反而在心底深深地厭惡它。
為了擺脫貧困的枷鎖,她日複一日地埋頭在書本間,試圖通過知識的力量逃離那片令人窒息的泥沼。
她曆經了太多的不堪與痛苦,仿佛命運一次次将她推向絕望的邊緣。
可是就在此刻,那些曾經沉重如山的感覺,竟如一縷青煙般悄然散去,消失在她的意識深處。
李求真不可置信地凝視着佐爾肯,眼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震撼,“你……對我做了什麼?”
佐爾肯平靜而溫和地說道:“我淨化了你童年的悲傷與孤獨,這些情感将不再困擾你。我們這一族,天生具有一種特殊的能力,能為他人帶來心靈的安甯。”
李求真細細回憶那些過往,卻發現曾經壓在心頭的痛苦與悲傷仿佛被從她的靈魂中剝離開來,變得輕如鴻毛,再也無法撼動她的心。
她的内心空前的輕松,童年的陰影似乎已經不再對她構成任何威脅。然而,這種陌生的平靜感,卻讓她隐隐感到自己失去了某種重要的東西,仿佛心靈的深處突然少了某種重量。
佐爾肯的眉頭微微蹙起,眼中流露出一絲不解,“你怎麼了?為何你依然顯得高興?”
李求真怔怔地望着他,思緒如潮水般湧動,“不是的,我很高興,謝謝你,我現在感覺非常輕松。”
正當她還在整理自己的情緒時,佐爾肯忽然伸出手,輕輕觸摸上她的發絲。
李求真下意識地微微一顫,疑惑地望向他,随着他的靠近,她竟不自覺地閉上了眼睛。
然而,下一刻,她卻感受到他的手指已經從她的額上抽離,睜眼一看,原來他的指尖捏着一片小小的葉子。
那片葉子,不知何時從附近的樹上飄落,婷在了她的發間。
李求真心中微微一窘,不禁耳根發燙。
佐爾肯目光柔和,将葉子輕輕放在掌心,任由微風将它帶走,葉子在風中旋轉,消失在遠方。
他低聲說道:“在這片土地上,樹葉無需打掃,它們有自我意識,會随風飄落到田野中,化為泥土的養分,為大地帶來豐收的希望。”
李求真環顧四周,驚訝地發現,周圍的綠化繁茂,然而地面卻幾乎看不到落葉的痕迹,“真是不可思議,難怪這裡的環境如此整潔。”
佐爾肯望着遠方,眼神中掠過一絲迷惘,“是的,這裡的一切都如同夢境般美好,甚至比夢還要美好,好得不真實。”
仿佛所有的美好背後,都隐藏着某種難以言說的秘密。
李求真心中一凜,腦海中不禁浮現出紀遇交代的那些話。
她謹慎地問道:“你在這裡已經生活了三年,有沒有注意到什麼異常的地方?”
佐爾肯的目光陡然一變,帶着幾分警覺,“你指的是什麼?”
李求真遲疑片刻,最終還是坦白道:“昨晚,女王的侍女帶我們去休息時,她忽然在走廊中停下,呆立不動,仿佛失去了意識。大概三十秒後,她才回過神來,但她自己卻毫無察覺。這種情況,是德爾菲星人的一種常态嗎?”
佐爾肯聽後,臉色驟然沉了下來,他警惕地環顧四周,随後握住李求真的手,低聲道:“跟我來。”
他将她帶到一處無人經過的僻靜角落,聲音低沉,“你們三人都看到了這種現象?”
李求真心頭疑雲重重,但還是點了點頭,“是的。”
佐爾肯的語氣顯得格外嚴肅:“你們千萬不要再提起這件事,也不要去問任何人,尤其是女王。無論看到什麼奇怪的事,都不要發問。”
李求真皺眉,心中的困惑愈發深重,“為什麼不能問?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佐爾肯壓低了聲音,目光中透出一絲懇切,“你務必相信我一次,我不能解釋太多,你隻需記住,千萬不要問。等飛船修好,你們立刻離開這裡,越快越好。”
李求真的心中掀起了滔天的波瀾,隐隐覺得有些事情不對勁,“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可以告訴我,不論多麼棘手的情況,紀遇都能夠解決。”
她提到紀遇時,語氣中透出一股難以掩飾的信任與依賴,在她的心中,紀遇幾乎是無所不能的女神。
佐爾肯的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笑意,“沒有什麼棘手的事。總之,你們離開就好。你們本來也沒有打算在這裡久留,不是嗎?”
李求真從他的眼神中,仿佛看到了某種未盡之言,但又無法徹底捕捉。她的内心充滿了疑慮與不安,但見佐爾肯如此堅持,她隻得勉強點頭,“好吧,我明白了。”
*
紀遇三人在坎特将軍和佐爾肯的陪同下,一路經過繁華的都市與甯靜的鄉野,目睹了這顆星球的燦爛文明與淳樸民風。
德爾菲星的百姓熱情如火,贈送給他們各種珍貴的特産,盛情難卻,隻得一一收下。
不知不覺間,天色已晚,城市的光輝與夜空中的星辰相映成輝,照亮了他們疲憊又滿足的臉龐。
坎特将軍回頭問道:“三位,還有什麼地方是你們特别想去的嗎?如果沒有,我們就回女王殿了。”
紀遇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目光投向佐爾肯:“對了,我昨天提到要送你一本《道德經》,那書就在我的飛船上。”
佐爾肯眼睛一亮,顯然對這本古老的地球典籍充滿了好奇,“那能不能帶我去取?”
紀遇點頭應允,随即轉向坎特将軍,征詢他的意見:“可以去我的飛船那邊嗎?”
坎特将軍微微一笑,“當然可以。”
一行人随即朝着紀遇的飛船“機遇号”進發。
當他們踏入飛船内部時,坎特将軍和佐爾肯的眼神瞬間變得專注,目光在周圍掃視,仿佛置身于一個不可思議的未來世界。
這裡的科技遠超德爾菲星的現有水平。
船體自動修複系統無聲運作,成千上萬的納米機器人如同微小的工匠,在每一個角落精密地維護着飛船的完好狀态。
紀遇從飛船内取出《道德經》和《莊子》,遞給佐爾肯:“這是我剛剛翻譯的《道德經》和《莊子》,用的是你們的語言。這隻是地球上其中兩部哲學作品,地球上曾經有一段百家争鳴,不同的思想碰撞的時期,産生了道家、儒家、墨家、縱橫、名家、雜家等等,這些著作既有可取之處,也有可反駁之處。沒有哪一家是完全的正确,最好還是集百家之長,避百家之短。我給你的這兩本是道家最有代表性的,一個是老子,一個是莊子,被并稱為老莊。他們雖然都是道家思想,可是也有不同。而不同的讀者,也對這些作品有不同的解讀。你先看着,如果你覺得感興趣的話,我可以再将其他學派的作品給你。”
佐爾肯如獲至寶,急不可待地翻開書頁,目光在文字間流連,他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仿佛在探索一個新的世界。
讀到前言時,他擡起頭來,眼中充滿了敬畏與激動:“不可思議,我原以為地球是一顆原始的星球,可是,幾千年前竟能孕育出如此深邃的智慧。”
他鄭重地合上書本,将它抱在懷裡,如同抱着一塊無價的寶石,“我會好好研讀的,謝謝你。”
就在此時,坎特将軍的目光被某樣東西吸引,他緩緩走近,手指輕輕撫摸着那本書的封面,深邃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種難以抑制的好奇心。他低聲喃喃道:“這是什麼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