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聲:“這和水果刀有區别嗎?”
面闆:“它叫屠龍寶刀。”
還好面闆是個非常誠實且善良的人,它在郁聲發怒之前,補充道:“這把刀是可以疊加的,你每攻擊一次就會疊加一次攻擊力!不過,不過隻能疊加零點零一。”
——零點九九九的攻擊力,零點零一的疊加值。
連異形的防都破不了。就這麼割下來,先破郁聲的防倒是可能。但也不是沒有辦法,郁聲想了想,開始磨刀。
郁聲的餘光,瞥見卡維正甩着雙腿,奔向廁所。
忽然,卡維跑着跑着,音調拔高地尖叫着求救。
郁聲邊割邊看,她看見了離奇的一幕。
——異形從皮質的座椅生長了出來。
卡維在看見這綠色的一瞬間,臉又煞白了起來,腿一軟,往後退了一步,卻忽然踩進一個凹陷處,跌落在地。
無數藤條從四面八方襲來,纏繞住他的身體。
卡維用盡全身力氣,想要伸出手掙脫,但那藤條越糾纏越緊密。卡維想要求助郁聲,郁聲毫無辦法,卡維轉頭,想向坐在他旁邊的人求助。但求助的話說了一半,卡維就像被東西卡住了喉嚨,說不出半句話來。
郁聲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原先坐在椅子上躺屍的人,現在全部站了起來。
他們有的,臉龐被衣帽遮住,但也有的人,帽子自然脫落,露出漆黑一片的皮膚。大面積暴露在空氣中不過一會,他們的皮膚也開始脫落,露出骨節一般的樹枝狀胸骨。
類人形的怪物,正在靠近郁聲,也正在靠近卡維,幾乎将卡維包裹了了起來,像個巨繭。
冷氣流動,潮濕和森林的氣味相繼翻滾。
絕望。
卡維喃喃道:“我們都不是異能者,我們都會死的,我麼都會死的。”
但就在卡維閉眼想家鄉的燒魚和雪堆了五米高的祖墳時,一道圓形的白色光束,從側面出現,以極快的速度照射過來,一個人影在光束後顯現。
而後,卡維感覺的領子被人拽住,并且一拎,像提着一團棉花似的,随手一甩,把雙腿發軟的卡維丢了出去。
卡維獲救了。他轉頭看向原地,一個男人正站在那裡。
這個人向他們揮手,簡短自我介紹。
“我叫範思。”
範思笑得一臉燦爛。就像根本沒看見正在靠近的異形一樣。
郁聲邊割自己腿上的藤蔓,眼神往下看——更奇怪的是,沒有任何異形靠近範思,就像感受不到範思的存在一樣。
卡維艱難站起來,連忙鞠了幾十個二十三度的躬:“謝謝!”
範思揮了揮手,沒理卡維,倒是好奇地湊到郁聲的邊上,問:“你在幹什麼?”
郁聲:“割異形。”
範思:“你這把刀看起來連水果都切不爛。”
郁聲:“鐵杵磨成針。”
“這,”範思舉棋不定,一會才問出來:“這是你的異能嗎?”
“不,”郁聲說,“這是意志力。”
範思:“意志力有什麼用。”
“意志力可以兌現,”郁聲手中的動作沒有停下來,她問:“那邊大部分藤蔓過來後,也會避開你嗎?”
如果有什麼可以躲避異能的手段,她也想學,這樣可以增加存活和通關的概率。
“怎麼可能?”範思說,“我身上的東西隻能糊弄一小部分異形,等下熱鬧起來後,我也會被綁起來的。”
範思說這話時,還笑着,他晃着手裡的終端,到處亂照,看見了旁邊重新小臉刷白的卡維,打量了一下卡維身邊的藤蔓,很有興緻地說:“那些怪物好像在咀嚼他的身體。”
随即,他把手電筒一轉,圓形的亮光,毫無征兆地照在郁聲的臉上,範思嘴角一揚,但他的眼部肌肉并沒有上揚,瞳孔也很幽深。
——“這些怪物,好像也在咀嚼你的身體。”
郁聲的臉色有些青色,她腿部的皮膚出現了略微的腫脹,腫脹的皮膚下,密布着粉色與紫色的細點。藤蔓還在往上爬,順着終端手電筒泛開的光線,郁聲能看見,那些類人形的怪物,正朝自己走來。
郁聲抿了抿唇,她依舊用小刀磨着藤蔓。伴随着有規律的磨刀聲響起。
範思穿着風衣,不動聲色打量着郁聲手裡的小刀,也許是錯覺,他覺得那把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塑料小刀,竟然劃過一點金屬的冷光。
郁聲身邊的異形實在太多,範思不得不退後幾步,頓了頓,說:“你打算一直磨?”
郁聲說:“會有奇迹的。”
範思一聽這話。忍不住笑了出來,聲音讓異形的行走都遲緩了一刻。這些類人形的生物到處張望,但并沒有找到聲音的來源。
範思:“如果我叫你一聲姐姐,奇迹會立刻出現嗎?”
郁聲:“……不。”
範思:“那如果我叫你一聲主人呢。”
郁聲:“那我會比異形更可怕。”
這個高挑白淨的男人笑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風衣,望着郁聲的背後,忽而說:“十分鐘。”
他笃定地說:“還有十分鐘,這輛列車就會開向沒有人的荒漠,車上的人類會跟着異形一起毀滅。”
“在上這輛車之前,我花了很大的功夫,在五号車廂的儲物櫃裡,藏了一把特殊的破窗錘。應該能敲的碎這窗戶。”
“你最好打開你終端的手電,異形在光明中,遠不如黑暗中那樣瘋狂。五号車廂距離這裡并不遠,異形沒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吞掉我們,最多啃掉我們一隻手或者一條腿。運氣好的話,我們還能毫發無傷地走出去。”
說到這裡,範思突然頓了一頓,目光掃過郁聲腿上的藤蔓。眯起了眼睛。
“——畢竟你的意志力,要兌現了。”
深藍色的藤蔓表面,白色的劃痕忽然消失,一道淺綠色拉扯開來。拉出一道黏液來。
郁聲指尖往下壓,用小刀,往淺綠色上揮去。
藤蔓斷開了。
她的皮膚上已經腫了。但郁聲看起來并不在意,她拿起刀,對着自己的指尖,輕輕劃過。
珠子般大小的血珠流了下來。很奇怪的舉動。
範思的眼神一動,鬼使神差的,他提醒道:“小心那些類人型,隻要你攻擊他們,他們就會激烈的組織反撲。”
現在那些類人型,隻是環繞着郁聲周圍,頭肩靠在郁聲身上,手虛空環繞着雨聲。藤蔓刺穿類人型的皮膚,從裡面鑽了出來,蔓尖好奇地靠近郁聲的手指,似乎是想嘗嘗裡面的味道。
“我知道,”郁聲回答,剛剛面闆已經提醒她了,“你為什麼不自己去?”
這個問題大概有點難回答,範思摸了摸手腕上纏繞的藤蔓,歎了口氣,有點深沉,又像是有點難過。
“很多事情,是要付出代價的。”
郁聲問:“你付出了什麼代價?”
範思忽然朝他一笑,剛才的沉重氣息,也跟着一輕。
“腎虛。”
也不知道究竟有幾個字是真的。
郁聲:“那确實挺大的。”
——
郁聲反過頭,拿着刀,打着光,往下看。
她才發現,這些類人形的腳底,都粘連在地闆上,走一步都要落下一片深綠。滿天的苔藓鋪在地上。
他們像綠色的海洋,在灰色的列車裡撞擊飄蕩。隐隐的,森林的濕冷的風,混着苔藓,似乎粘黏在了郁聲的皮膚上。
這種被委以重任的感覺,郁聲覺得很熟悉。
在每一次比賽落入絕境的時候,主指揮也會對郁聲說,“星芒,我們需要你去後方找機會。”
星芒,是陪伴了郁聲七年的ID。
拿開身上的藤條,郁聲漫不經心地摸着小刀,她的小腿已經恢複知覺,隻是偶爾有些使不上力。
她的黑色棒球服外套和被列車内掀起的氣流吹起。齊耳短發也被吹起,有幾縷碎發進到了眼睛裡,郁聲沒有用手拂開。
郁聲手腕内翻,拿着匕首。
潮濕的灰塵氣息襲來。
像一場雨後。郁聲的心髒加快,傷口處也在猛烈跳動。她每走一步,傷口被摩擦的地方就開始互相扭曲,撕扯出鈍痛。
興奮又疼痛。
很熟悉的感覺。
她曾在三億人的注視之下,單人潛入敵方陣營,在四個人的保護和攻擊下,用自己的命,換掉了對方一号輸出位的性命。
并非所有人的本能都是趨利避害。
她回想着自己所有的知識,擡眼,眼前是一道半人高的藤牆。
在範思深沉的注視下。
郁聲撐着藤蔓,手腕翻轉微曲,一個借力,身體側身,高高躍起,從一群異形的中央,直接翻了出去。
她的動作行雲流水,就像演練過千百次那樣。
但很快,這就驚動了異形。異形朝着郁聲撲上來,郁聲吸了口氣,彎腰躲過襲擊,同時,她的手指轉動着小刀,極短的時間内,在空中劃出幾道寒芒。
那些藤條,轉瞬間就被切開,切口平整,沒有留下一絲痕迹。就像被某種激光給切割了一樣。
【您好,系統提醒您。】
【您的屠龍寶刀,現在已經達到了十點攻擊力。】
【五分鐘倒計時開始。】
“呼——”
破風的聲音傳來,郁聲發絲被風吹起。
她沒有側身看,她左手指尖摸到右肩,将外套拉回,右手往後一劃,将後方翻滾而來的藤蔓斬斷。
“嘶拉——”
深綠的汁水落了滿地。
郁聲緩了口氣,她整理了一下衣服,站立着。
一個異形并不算難解決。
但眼前的藤蔓,就像灰塵,無窮無盡,充斥在每一個地方。
郁聲握着刀的虎口,有些發麻。
……再這樣下去,十分鐘内,她不一定能找到錘子。
十分鐘後,他們會被遺棄。
而五分鐘,現在隻剩下了一分鐘。
郁聲的背後的粗壯藤蔓,堵成了幾道密不透風的牆體。把她所有的退路都封住。
沉默。
郁聲咬唇,血腥味讓她腦子更加清醒。她手腕一翻,眼前的異形,像劣質紙片一樣碎裂,落地。
血液沾染上順着郁聲的嘴唇留下來,滴落在藤條上。散落的,毫無生機的軟體,沾上血紅,被郁聲踩在腳下。
靴子踩在地上。
“咚——”
郁聲走進第六車廂。
與此同時。
黑暗,藍色的幽光,忽然浮現在了眼前。
無機質的機械音響起。
【您好,各項進度條已加載完畢。】
【親愛的玩家,我是您的向導,Z。】
【接下來,發布第一個主線任務:離行的列車。】
【離行的列車(一):活過十分鐘,清除掉所有的異形。倒計時,十分鐘。】
【獎勵:技能解鎖果實(随機)】
幾秒後,那冰冷的機械電子音,再一次響起。
“玩家,提醒您。”
“您要找的東西,已被異形吞沒。”
……他們要找的錘子,沒了。
那他們還找個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