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關門聲,薛宛檀才睜開眼,慢慢地坐起身。
說實話,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察覺到江遠的腳步聲,她就下意識地拉起被子,把頭一蒙,裝作自己已經睡着了。在她的記憶中,隻有在自己小時候做錯事,怕母親懲罰的時候,她才會裝睡。
而現在,大概是因為她還不知道如何去面對江遠吧……
薛宛檀歎了口氣,走到桌邊,拿起江遠留下的信箋看。他的字迹一向清雅方正,留下的信息也極為詳盡。
“甯香閣的蜜餞果脯和桃花釀都在桌上,若是睡醒想吃,可以用些。繡花閣新進的胭脂我也買了些,都放在你的妝匣之中,還有先前定做的衣裳也悉數收好了,你有空可試試,看是否合意。另,醒來若是尋不着我,我約莫是在山上,無須擔心。”
薛宛檀捏着那張信箋,先是到妝奁處看了看,又去找那些衣裳,都是些明黃色和淡紫色的亮色,做工也很是精細。
江遠置辦的東西無一不合她的心意。
薛宛檀這才發現,江遠對她的觀察和了解早就體現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而她到了現在才萌生出想要多多了解江遠的想法。他們之間的差距,可謂懸殊。
她低頭,看着那張被她揉得發皺的信箋,想了想,還是将其放入了随身攜帶的儲物袋中。
下一瞬,原本還睡得正香的糖圓突然跳了起來,一個勁地往薛宛檀的身邊沖,仿佛身後有人在追殺。就算最後到了薛宛檀的懷中,它也不甚安穩地摸來摸去,像是在恐懼着什麼。于是,糖圓身上的那塊白玉石也在一晃一晃中折射出窗外的光,亮的人不适。
薛宛檀抱着糖圓,微微皺起眉頭,糖圓是通靈性的,不可能無緣無故地發起瘋來。思忖過後,薛宛檀還是屏息凝神,稍稍放出點靈識,慢慢地往外探究。
起初原是很平靜的,但一靠近那座山,薛宛檀便察覺到了極強的靈力波動。但那邊又沒有人在打鬥,這樣的安靜之下還能造就如此靈力,山上的那人必定有着不錯的修為。
這樣的人為何跑到惠陽鎮來,又為何偏偏到了那座山上?
幾乎是同一時刻,薛宛檀的腦海中便浮現出先前信箋上的内容,江遠現在或許也在那座山上。
又或者,江遠正和那些不知底細的修士同處一片地方!
理論上說,惠陽鎮更靠近妖魔宮,天月宗的人不常到這邊來。但上次妖魔大戰後,天華劍仙以一己之力斬殺妖皇和魔皇,并且封印妖魔之脈,妖魔宮的實力便大不如前。天月宗若是想要趁機擴張勢力範圍,好進一步将妖魔宮斬草除根,也不是全無可能。
若是這修士是妖魔宮的人,大抵也是來要她性命的。畢竟,無論是路生還有遊彥,既然對她動了手,自然是要親眼看見她的屍首才會放心。而若是天月宗的人,無論是何人,隻要發覺她與妖魔宮有半點牽連,她也是吃不着什麼好果子的。
總而言之,此地不宜久留。
她必須得走了。
薛宛檀自嘲地揚起唇角,她也是這幾個月好日子過慣了,原先在龍潭虎穴中練出來的機警性竟也全部丢掉了。若是沒有糖圓,她怕是死到臨頭才會開始後悔。
在性命之憂之前,薛宛檀已經無暇去考慮什麼對江遠來說更好的萬全之法。她隻有先活下去,才能有時間去慢慢補償江遠。
薛宛檀迅速檢查了一遍儲物袋,又準備去收拾其他東西,但拿起又放下,走了又走後,薛宛檀才意識到,她本是一身空空來到這裡,自然什麼也不該帶走。
可惜了。
那些還未穿過的衣裳,還未嘗過的糕點,還未用過的胭脂……
以及,還未告别過的江遠。
薛宛檀低頭看了眼糖圓,還是決定将它帶上,糖圓并非凡物,留在江遠身邊或許隻會給他帶來禍害。離開前,薛宛檀最後回身掃了一眼這間屋子,在心中輕聲說了句——
再見了。
此時此刻,江遠一邊往回走,一邊默默在心裡盤算着薛糖大概會睡醒的時間。她今早胃口不好,中飯得準備些酸辣開胃的。這個季節溫度不高,最好趕着她剛醒的時候做好,如此一來,飯食的滋味才會更好。
畢竟,冷過再熱的飯到底沒有新鮮出爐的味道好。
思及此,江遠暗暗加快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