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一瞬間覺得自己就要被着鋪天蓋地的喊聲給吞沒了。

她有些恍惚地看着周遭的人群，眼前之人，分明就是方才在叫喊着要殺死自己的人，現下卻紛紛開始承認自己是魔族的聖女了。

一絲荒誕的感覺迅速掠過沈昭的心頭，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邊的鬼方瞳，隻看見鬼方瞳的臉變成了她從未見到過的模樣。

是個極其美豔的婦人，臉上沒有歲月給她留下的痕迹，隻是那雙冷酷的眼睛，同沈昭印象中一樣，經常會用慈愛的目光看着沈昭，在沈昭不經意的瞬間，會露出一個狠戾的表情。

沈昭看見鬼方瞳冷冷掃視着眼前的人群，很突兀地笑了一聲，縱使她從小與鬼方瞳一起長大，但也猝不及防被鬼方瞳如今這副模樣給吓到了。

鬼方瞳還是盯着這群人，忽然朗聲道：“還不恭迎聖女回到魔族麼？”

鬼方瞳的聲音很大，在場之人皆能聽見，但她的聲音聽起來卻似從地府傳來那般，令人一聽便渾身震顫，忍不住便要跪下來。

小容一聽到鬼方瞳的聲音，她那隻早已看不見的眼睛便止不住地流出鮮血，她下意識地用手捂住眼睛，隻覺得那隻眼睛猛地痛了起來！

小容吓得跌在地上，驚聲尖叫起來：“鬼方瞳！你怎麼還活着！”

小容的聲音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是鬼方瞳！”

“鬼方瞳還活着！”

“她竟然沒有死！”

鬼方瞳隻是平靜地走到小容面前，伸手輕輕擡起小容的下巴，她輕輕道：“我還活着，讓你失望了麼？”

小容止不住地顫抖，她一邊顫抖一邊忍不住往後退着道：“你……你……你要做什麼？”

鬼方瞳冷冷盯着小容那隻眼睛，看着小容漆黑瞳仁裡倒映的她，還是從前那個不可一世的鬼方瞳。

“姥姥……”

熟悉的聲音從她耳畔傳來，鬼方瞳才猛地回神，她似乎不是從前的她了。

小容害怕得将眼睛閉了起來。

鬼方瞳忽然看不見自己，她在小容道耳邊……低聲道：“你若是不喜歡睜着眼，我便讓你永遠閉着好不好？”

小容的眼淚混着血一起流了下來，她忍不住朝着鬼方瞳磕頭道：“不要！是我錯了！聖女大人！放過我！”

沈昭想起第一次見到小容時的場景，忍不住道：“姥姥……”

鬼方瞳聞言放開了鉗住小容的下巴，輕輕在衣袍上擦拭着那隻觸碰過小容的手，輕蔑地說：“你還不值得我出手，但既然聖女開口勸你，我便留你一命。”

小容立馬爬到沈昭面前，不住地磕頭道：“多謝聖女大恩大德！多謝聖女大恩大德！”

沈昭看着小容的額頭已經磕出了血，她心有不忍道：“不必……小容……”

鬼方瞳卻不理會小容，隻是自顧自地說道：“鬼方昭便是聖女！她既通過了試煉，又與我在一起，她還不是聖女麼？”

“恭迎聖女！”

“鬼方昭！鬼方昭！”

人群之中又爆發了一陣大喊，都是在喊着沈昭的名字，那些人的臉都喊得紅了，脖子上的青筋也顯出來了，但還是在喊着沈昭的名字，仿佛不知疲倦一般。

魔尊聽到這陣叫喊，臉頓時變得更白了。

她本來打算出手将沈昭從那試煉法陣之中救出來，孰料還未動手，沈昭便出來了，魔尊愣了愣。

待她看清沈昭身邊之人時，她的臉刹那間變白了，身上頓時被冷汗浸濕了，她要很用力才能控制住不斷顫抖着的雙手，她将雙手輕輕縮進袖中，在大家看不見的地方緊緊握着拳。

鬼方瞳！

這個名字立即浮現在魔尊的腦海之中！

鬼方瞳怎麼還會活着！

她不是随着鬼方阿若一起死了麼！

她不是死了麼！

鬼方瞳知道鬼方阿若的死與自己有幹系，她不會放過自己的。

這個念頭甫一闖進魔尊的腦海，她便不由得吐了一口鮮血，她似乎要死了。

魔尊的腦子現在轉得很快，紛繁的思緒在她的腦海中出現，她想起來先前鬼方瞳怎麼對她的眼睛，又很快想起來，她那日救起鬼方瞳，又是怎麼羞辱她的。

真是造化弄人。

魔尊不由得苦笑，她忍不住想要看看鬼方瞳現下要做什麼，但才一擡頭，鬼方瞳便望了過來，深深看了自己一眼。

魔尊下意識地朝後退了一步。

在場的許多人都認得鬼方瞳，他們不止認得鬼方瞳的臉，還記得鬼方瞳的雷霆手段，縱使在視人命如草芥的魔界鬼方瞳的手段都讓聽到的人渾身顫抖。

鬼方瞳緩緩朝着魔尊走去，她一把掐住了魔尊的脖子！

魔尊的思緒變得更亂了。

恍惚間，她以為是鬼方瞳發現了她害了鬼方阿若那日，她忍不住道：“她不會再活過來了，你縱使殺了我，她也不會再活過來了。”

鬼方瞳隻是冷冷盯着魔尊，嘴角忽然綻出一絲冷笑：“你那日救我，又是為何？為了羞辱阿若麼？”

救了誰？她怎會蠢到救了鬼方瞳。

她怎會救過鬼方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