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水波柔，河上一扁舟。

一少年側靠在船篷的一端喝着酒，風吹亂他的鬓前的發絲，微微發紅的眼眶是遮不住的失落與離愁。

江令舟不明白，為什麼楚與非要躲着他，是他做錯什麼了嗎？

早知如此，還不如将這份感情繼續壓下去，做她的死對頭招惹她不開心也總比楚與非躲着他來得好。

他甯願楚與非拿鞭子對着他又或者拿劍刺他，也不要她從此不理他。

呵呵，還真是可笑。

江令舟想到這樣的自己就覺得可笑，明明從幾歲的時候見到母親被欺淩的時候就暗下決心以後無論以什麼方式都要變強，他要把所有人都踩在腳下，他陰狠、不擇手段、從不對人表現出軟弱的那面，這點倒是跟他最恨的父親妖狼王那樣沒什麼區别。

他母親從小教導他要良善，做個知禮儀、懂感恩的好孩子，他跟他母親一樣恨着他的父親，可到最後，他屠過城，滅過門，踩着屍山血海最後還是活成了他最恨的人的樣子。

他獲取了他的力量，登上了他曾經呆過的位置。

接下來或許還會跟他父親一樣，一統三界，成為讓人聞風喪膽的妖王。

強大、冷血、殘酷，就是個沒有心的妖怪。

但是這些在見到楚與非時候的他卻全然不同。

母親教他向善，可母親卻走了，将他一個不人不妖的怪物留在這世間，他接受到的隻有惡意，見到的人大都自私冷漠，可楚與非不同。

那是他陰暗無助時光見到的最為鮮亮的色彩，第一次見面楚與非救了他，第二次見面楚與非是他的小師姐，第三次……她是别人未婚妻。

雖然不甘，但也無可奈何，在楚與非面前他似乎又撿起了母親曾經教導給他的良善與尊重。

他喜歡惹她生氣，也喜歡逗她開心，他喜歡楚與非看着他的樣子，無論表情怎樣，他都很喜歡。

就像十幾歲情窦初開的少年一樣，總希望喜歡的人能注意到自己。

也不管對方是否喜歡這樣的方式。

當楚與非說她讨厭自己的時候，他又會在後面默默補救，想辦法逗她開心卻又不讓她知道這人是自己。

在喜歡的人面前，江令舟是矛盾的、自卑的，但同時也是歡喜的。

好像在楚與非面前，習慣冷血自私的狀态的江令舟也可以變得熱血開朗起來，雖然是裝的，但他也樂在其中，有時候差點連自己都騙過去了，真覺得自己是個好人。

他是個從屍山血海中殺上來的妖，卻也真的願意為了楚與非去做些微不足道的善事，比如去救被那些被灼日殘害的少女，隻是因為楚與非說過：“依仗自己勢力去欺負弱小，尤其是欺負婦孺的人最垃圾了！”

又比如給遭受天災的村莊布下結界，因為楚與非在乎這些人，所以江令舟也會留下來幫她善後，将她想做的事情做到最好。

在荥陽村的那些時光，他差點連自己都騙過去了，好像自己就是個熱心做善事的少俠，是和身邊這位紅衣女俠可以匹配的少俠。

那個時候他真的幻想過跟楚與非浪迹天涯做對少年俠侶，但幻想終究是幻想。

楚與非不可能跟他浪迹天涯，而他也不可能真的做個正義感的少俠。

他到底是人是妖，有時候江令舟自己也難以分辨，做人他太冷漠，做妖他又不夠冷漠。

他有自己無法抛棄的作為人的良知，征服妖刀被控制神智讓他屠城殺人的時候他也始終無法對婦孺老人下手。

他活得太痛苦太糾結太陰暗，對喜歡的人也是。

如果喜歡的人不喜歡他，按照母親的說法那他應該就此放過默默祝福。

可他偏不想放過，因為楚與非這世界上僅此一個，他怎麼甘願放過讓她真的成為别人的妻子。

這種默默祝福的事情江令舟做不到，他的小師姐的幸福可以在自己手裡，但不能在别的男人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