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揉着緊繃得抽抽的太陽穴,有些後悔。他前幾天不應該離開她。
從他與岑甯重逢,他能明顯地感覺到她和以前不一樣,現在的她,活的肆意,做什麼事情想做便做了,毫無顧忌。
完全不像從前封閉,厭世。
他以為,是時間模糊了她的記憶,讓她開心,快樂,其實,那段記憶隻是短暫地掩埋。
稍一刺激,便破土而出,擊碎她的盔甲。
可是,這些通通不是她提分手的理由。
裴川将頭後仰,仔細地思索着那些蛛絲馬迹。
他猜測,岑甯現在可能已經躲起來了。
“幫我查查,岑甯的航班記錄。”
他知道,她現在也許想要獨處,想要放松。但他向來清楚岑甯是什麼樣的人,她習慣于在情緒上湧時,任由自己被關在情緒的牢籠,她會逃離人群,逃離社交。
裴川不放心,就算不去打擾她,他也想知道她在哪裡,确保她的安全。
他人生的這二十幾年,一路順遂,無論是學業還是他一心追逐的夢想,唯獨三番兩次地在岑甯的身上栽跟頭。
這次回家,他的母親問他,什麼時候能把那個喜歡的姑娘帶回家。
他說,快了。
沒想到啊……一下飛機的他,等來的是她說分手的消息。
手機在桌上嗡嗡震動兩聲。
是下屬傳來的消息。
【查到了,是宋家的,那對夫婦曾在幾天前收到一筆轉賬,轉賬人姓宋。】
的确,這世上知道那件事的人不多。
這個結果也是意料之中。
他在手機屏幕上輕點了幾下,撥通電話。
“在哪兒?出來見一面。”
當宋之桉來到約定的地點時,迎面而來的便是一拳,嘴角重重的淤青,他咽下一口血沫。
一拳打了回去,卻被人輕巧避開。
“你什麼意思?”
裴川一腳踹了出去,“沒什麼意思,管好你家的狗,别在她身上動手腳。”
宋之桉錯不及防,被踢的後退了幾步。
看着那人離開,停留在原地。
他身上的傷,倒也不重,隻是看起來吓人而已,裴川還是留手了。
“叫你們盯着老頭子那幾個私生子,你們是幹什麼吃的?!”他意外得知岑甯可能出了什麼事,剛剛被打一頓的憋屈都抛在腦後了。
嘴角的傷口還在隐隐作痛,卻也顧不了那麼多,“快去查,查清楚他們到底幹了什麼!”
他挂斷電話,忍不住立馬撥打岑甯的電話,沒人接。然後再給她發微信,也沒人回。
他打電話給林泗雲,問她,“一一有給你發消息嗎?她在你那兒嗎?”
得到否定的答複。
不顧對面的林泗雲在問他,“發生了什麼?怎麼了?”
他把電話挂斷。
回到車裡,立馬驅車回了老宅。
*
岑甯清點了一下家裡缺少的東西,列了一個清單,戴好帽子和圍巾,出門去超市把所有的東西購置齊全。
出門前,她的視線從那件看起來就很厚實溫暖的羽絨服上面略過,穿了一件單薄的外套出門,她想感受一下這裡的寒冷,感受一下這種冷是什麼滋味。當年的歡歡一定懂得。
得帶幾桶可飲用的水回來。
她喝不慣水龍頭裡的水。
趁現在天色還不是太晚,她拿好鑰匙就出了門,驅車前往附近最大的超市。
她戴着帽子口罩,隻露出一雙眼睛,推着車在超市裡逛着。
有陌生人看到她亞洲人的特征上前搭讪,卻被她漠視,悻悻離開。
她眨着一雙不帶情緒的眼睛,看着清單上面寫的英文,對着貨架上的标注,一樣一樣地拿着,然後在心裡劃掉清單上的這一項。
拿了水,必備的生活用品,還有基礎的食物。
和善的售貨員用英文問她,“請問需要幫助嗎?”她指了指剛結完帳的一大袋東西,加起來大概有十多公斤吧。
岑甯搖了搖頭,輕松地将他們提起來了。
身後,那個售貨員對着她驚訝地豎起了大拇指,“amazing!”
或許是因為岑甯在她的眼中看起來過于嬌小,被她歸類于需要幫助的那一類人群。
聽到那聲誇贊,她的眼神微動,卻又很快平靜下來。
岑甯回到停車的地方,将後備箱打開,把購置的物資放進去,關上後備箱。
手掌和關節處被勒的通紅,她卻像沒看到,沒知覺的樣子,插上車鑰匙,點火,松手刹,驅車回家。
剛到二十四小時不到的地方,很多房間她還沒看過,甚至很多東西她都不知道用處,可是沒關系,能住就好了。
這幢建築,共有兩層,還有一個小閣樓,空空蕩蕩的,樓梯有時候會咯吱咯吱地,外面的天已經暗下去了,屋子裡面沒有開燈,她回到了這個暫時被她稱之為家的地方,隻有她一個人在。
小時候的岑甯,怕黑怕鬼,從來不敢一個人睡覺。現在的岑甯,即便是在這樣一個陌生的,沒有一個熟悉的人的地方,她依舊怕黑,怕鬼,但是那種害怕的情緒,現在的她很難感知到了。她的眼淚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值錢的東西。
她想,如果這個世界上真有鬼神的話,那就請把她也給帶走吧。
她曾在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來到了這個世界上。
“叮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