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輾轉難眠,趙錦繁又想起了一些關于那個神秘男人的片段。
當然還是在床幔深處。
很難想象那晚她究竟和這個男人渡過了怎樣漫長的一段時光。
分不清到底是誰糾纏誰。
她像蔓藤一樣纏繞在他身上,對方似乎是想克制的,但又情不自禁,到後來想讓他停下卻怎麼也停不了了。
趙錦繁心頭實在難解,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能讓一向自诩清醒隐忍的自己和那個男人,在沒有藥的情況下如此失控?
*
不過幾日,春色漸濃,皇城冒出綠意,宮牆旁的柳樹抽起新枝,暖風一拂,柳絮飛揚。
繼各地藩王,地方各州府所派來參加大朝會的使者以及各地即将參加春闱的舉子陸續到京後,京城又迎來了第一批周邊國家派遣來京朝貢訪問的使者。
京城長街之上,異國的馬車在鮮花和歡迎聲中,緩緩駛向皇城。
趙錦繁在皇城主殿含元殿接見來使。
最先來京的烏連使團。
烏連王攜妻女抵達皇城門前,由鴻胪寺官員引着穿過門道,進入皇城,邁過三層高台,入含元殿内朝見。
這位烏連王身着本國胡服,頭戴嵌寶石金飾,挂雙耳墜,腰間挂着用貝母珠串起的璎珞,眉眼深邃,體格健壯威武,光是胳膊就有常人大腿那般粗,看着就不怎麼好惹。
傳聞自他繼位以來,南征北讨,連戰連勝,氣焰極其嚣張。曾放言要踏平我大周西南,不幸遇到了早年人在西南的信王,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接見過後,趙錦繁連同幾位重臣與烏連王在麟德殿飲宴。
烏連王對于此刻坐在上首的趙錦繁,态度平平,顯然不怎麼看不上,連杯酒也懶得敬。
倒是問起了老對手信王。
"那位今日怎麼不在?"
那位……
哦,就是早些年把他打得連頭也不敢擡的那位啊。
趙錦繁笑道:“烏連王是問仲父?”
烏連王嗯了聲。
那聲“嗯”帶着幾分慵懶不屑,仿佛是在說,不然還能有誰,在坐的人裡有誰值得他親自過問?
“仲父啊……”趙錦繁語調微頓,“他因故離京。”
恐怕回不來了。
*
京中春意盎然,暖陽當空。
千裡之外的雲州,烏雲密布,陰雨連綿。
當地天色昏暗,水霧籠罩,幾步開外連人影也看不清。
信王的一行人馬,自千都山平叛歸往京城,沿途路經雲州。
官道上積攢着連日來的雨水,水位深處可及膝,水下道路泥濘不堪,馬蹄子走上去,一整個陷在泥裡,仿佛被吸盤吸住,半天拔不出來。
原本打算走官道回程的大部隊不得不改變行進路線,由雲州渡口走水路至濟州。
連接雲州與濟州的宜水河,湖面寬廣,水渠豐富,行船較為平穩。
濟州不同于山地環繞的雲州,多是平原,好行路。
因此從雲州乘船繞一程路到濟州,再從濟州出發回京,與直接走從雲州走官道回京差不了多少時日。
一行上千人浩浩蕩蕩朝雲州渡口而去。
信王的侍從懷刃騎着馬在前邊探路,好不容易抵達渡口,看見眼前的場景,怔愣當場。
原本應該停滿船隻的渡口,眼下竟看不到一條行船。
他立刻上前詢問當地人,弄清楚情況後,轉身騎馬回到隊伍之中,下了馬朝被簇擁在中心的那人走去。
“君上,水路恐怕行不通。”
“哦?”
懷刃解釋道:“渡口能載人的大船和官船全被拉去調糧了。還有些零星小船,不過看眼下這天色,雨且還有得下,坐小船渡河恐難抵風浪,太過危險。若要等官船和大船空閑下來,需好些時日。”
官道被淹,水路又因故行不通,他們的隊伍幾乎等于被困在了雲州。
雨霧之中,看不清被他稱作君上之人是何模樣,隻聽他道:“誰下的調糧令?”
懷刃道:“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