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生怕人聽不見,燕钰聲音高亢,讓周圍人頓時議論紛紛。
“陛下是不知今日崔公啟程回清河嗎?怎的這時候來口谕,不是難為人嗎?”
“興許真的不知道,陛下日理萬機的,忙的很。”
“大約是尚書台那邊遇上棘手的政務了,為保萬全隻能尋崔公商榷,可就是時機不太對,眼看着天色有些不好,真是奇了怪了,晨起瞧着還是一個晴日,怎的說變就變?”
人群中夾雜着各色議論,還有些對今日天氣的嘟囔疑惑,一時間熱鬧無比。
崔硯性子一向沉穩,但聽到陛下這猝不及防的傳召,他也怔住了。
“陛下當真此刻傳召崔某?”
眼見兩艘船就在岸邊停泊,一家人東西都收拾好了,一切準備就緒就等着乘船離開洛陽。
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陛下竟來了口谕,崔硯有種不切實際的感覺。
衆目睽睽之下,他又不能埋怨天子,隻萬分詫異地将話再問一遍。
燕钰又盯了那抹青色衣角一眼,愈發堅定了心神,臉不紅心不跳回道:“确實如此,阿父急召崔公入朝,不如先随我走吧。”
終于将困了自己好一陣的迷霧撥開,相比于破城那夜的傲慢,燕钰此刻老實了許多,甚至拿出了晚輩的姿态,要不是不想太刻意,燕钰甚至想下馬去搶人回去。
但理智強壓着他,燕钰隻能做出公事公辦的模樣,想先将人诓回去。
李茂那裡,惶恐着一張臉也不敢吭聲,隻一臉欲言又止地在原地歎着氣。
他自顧自思忖了半晌,也将一切想明白了。
通過先前燕钰那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李茂便猜到了什麼,五郎尋的那女郎,大概就是崔家大娘子了。
但兩人卻偏偏在此時此地碰上了,為了能将人留下,五郎不惜并行險招,想将人诓回去。
但矯诏這個由頭,李茂用腳趾頭都想不明白是怎麼靈光一閃的。
不過确實很好用罷了。
瞧着崔家家主沉吟了半晌,應下,李茂便為其捏一把汗。
待會将人帶回去,陛下知道五郎矯诏,不得把人吊起來打?
興許連他都得被連帶,晦氣。
但木已成舟,看着成功被诓騙的崔家家主,李茂隻能接受現實。
五郎屁股要開花喽~
崔硯回頭看了眼身後一衆家眷,又看了眼那兩隻船,無奈道:“我許是要一會才能回來,你們先去船上歇着,也别忘了裝船事宜,我見完陛下回來便出發。”
崔硯沒将事情想得多大,隻以為是尚書台哪裡出了問題,非得他這個前尚書令過去處理,想着也許就一會得功夫,還能趕在午食前回來,便如此安排着。
然話剛落,又被人攔去了。
“崔公還是讓家眷回城裡吧,阿父同我說今日這事異常棘手,怕是要個三兩天的,在船上住三兩天算怎麼回事,不若随我一起回去?”
李茂眼皮子直跳地聽着他胡謅,偏偏一聲都不敢吭。
若是自己嘴漏了,五郎這個矯诏的罪名便怎麼也遮不住了,要是沒留住人估計五郎不會放過他。
這樣将錯就錯地回去,也許陛下會啞巴吃黃連将這事給認了,畢竟五郎最得盛寵,想必陛下對這個自己最寵溺的兒子也會包庇幾分。
念此,李茂繼續閉着嘴,不敢摻和一點。
一聽要處理好幾天事務,崔家人都是面面相觑的狀态,就連崔硯也忍不住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這……”
折騰了這麼半天,還同周圍那麼多人慷慨激昂地告别了一番,如今卻說還要回去一趟,倒是有些難說。
但,崔硯又覺得既是齊王親臨傳口谕,一般不會有假,猶豫的心思在看到齊王仍舊肅然的面色時被打消殆盡。
“好吧。”
“還請齊王先行。”
随着話落下,天空中響起一道悶雷,天色肉眼可見地陰沉了下來,一副風雨欲來的前兆。
大抵是崔硯的應答,亦或者是天公作美,燕钰肅着的臉瞬間柔和了下來,揚起明快輕松的笑。
“天有不測風雲,眼看着就要落雨,崔公想必不會讓家眷在雨中窩在船上的吧?”
崔硯無法反駁,隻沉聲答道:“自然。”
目的達成,燕钰總算将懸着的心放下了,身下的馬兒許是感受到了主人心緒的躁動,四蹄也歡快地在原地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