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到底顧及着白梅客在此,大約吃飽了後便放下筷:“聽順順說您尋我。”
白梅客點了點頭,看了眼桌上的飯菜,又看了眼安和:“吃飽了?”見安和點頭肯定,她這才道,“你如今是什麼打算?”
白梅客心中思量,安和還不一定知道了陳貴的事,若是知道了,不一定還會存着玉石俱焚的心思。
安和擦了擦嘴,不明白白梅客問這個話的意圖。
難道秦大人還沒有跟夫人說她答應殺陳貴的事?
于是她道:“我還打算殺陳貴。”
白梅客心道果然,安和還不知道陳貴即将斬首的消息,她道:“但我得告訴你,陳貴觸怒當今,哪怕你什麼都不做,他也死路一條,而過段時日大赦天下,你就可與順順一同回家。”
卻不料安和點了點頭,語氣平淡随意:“我知道啊。”
白梅客一愣,反應過來後有些難以置信,無暇顧及安和是從哪裡得知的這個消息,皺眉确認:“意思是哪怕這樣,你也打算殺了陳貴?”
安和覺得有些好笑,這夫妻兩個簡直有默契得很,連說的話都相似得緊,故而她隻能把當初對秦鶴鄰的話拿出來:“若要死,自古以來誰無一死,可我要的不僅僅是陳貴死了,我想讓他知道,他之所以死,是因為自己之前犯下的惡行,而不是當官沒當好。”
白梅客心下顫動,她有些明白了安和的意思。
她不再打算多勸,先前那些猶豫也漸漸消散,指尖在桌面上無意識劃了劃,白梅客緩聲道:“我可以幫你。”
安和吃飽喝足,心情不錯,聽到這話卻茫然了一瞬:“您說什麼?”
白梅客笑了笑,聲音明晰地重複了一遍:“我可以幫你。”
她一字一句:“我也想,殺了陳貴。”
安和愣住了,整個人都像失去了知覺,方才吃下去的食物牽着她的胃不斷下墜,墜得腦子一抽一抽的發空。
“您,您是為什麼呀?”好一會,安和才漸漸找回自己的聲音。
這個問題有些難,白梅客隻頓了頓,有些苦惱地歪了歪頭:“我最近才發現,其實我跟他也有一些仇需要報一下,也算是幫你?”
安和簡直要哭了,這是多好的一家人,秦大人給她這個機會,夫人甚至還親自來幫她,這樣的恩情,她到下輩子也還不完。
“那你如今,可有什麼打算?”白梅客問。
說到這個,安和重重點了點頭:“我已知曉,慣例行刑前七日,陳貴晚間會從诏獄轉到内獄中,而當夜正好是千秋宴。”
“内獄當夜值守之人不會很多,我打算趁機潛入進去,據說陳貴已經是半個廢人,不會再有還手之力。”
白梅客沉思片刻,這計劃聽起來有些草率,但往往計劃環節越多,出錯的可能也就越大,如今這個計劃,隻要安排夠周密,卻也沒什麼不可的。
隻是要如何不被發現地潛進去,找到陳貴的牢房,殺掉陳貴後又如何不被人發現地離開,這是要好好思索的。
“對了,”安和又道,“好像到時負責押送陳貴之人,便是夫人您的父親。”
白梅客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安和指的是徐昀成。
這也難免,千秋宴時周邊各國皆會前來慶賀,為維護秩序,京中軍衛本就緊缺,不一定會在押送上分派太多人手。
而甚至負責之人是徐昀成……白梅客眯了眯眼,心裡有了點打算。
要殺陳貴,最難不過接近與離開兩部分,而今潛入有可能,怎樣離開便是另一件難事了。
内獄坐落于京中最角落,人迹罕至,周邊多是些零散舊廠,出來後不論是駕馬抑或步行都很顯眼,要離開隻能想旁的法子。
但奇怪的是,看安和這樣子,好像完全沒有計劃這一點?
她忍不住敲了敲桌子提醒她:“那你屆時打算怎麼離開?”
安和眨眨眼,怎麼離開?直接走呗,秦大人不是也說到時候會出面殺了她嗎?
夫人這樣問,是想要她往外走一走,别死在獄裡?
安和有些凝重,此刻面對夫人有些像面對考問先生,生怕哪裡沒有答好惹得夫人不高興。
她小心翼翼回:“我,盡快跑出去如何?”
白梅客:……
罷了,一個連妹妹都已經托付出去,本身就心存死志的女人,沒有求生的計劃,也是很正常的。
“我來想辦法。”白梅客笑了笑。
不出意外到時候動刀的會是安和,既然她已經承擔這樣辛苦的部分,那餘下的,她來處理才算公平。
安和驚歎地捂住嘴,心中再一次堅定了來世一定要報答夫人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