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份上,時霁也沒有必要拒絕,或者說,他本也不打算拒絕。
如此一來,于白璇而言,最難的部分便已經解決了。
接下來,便是找個機會,在無人發覺的情況下,離京。
如果她方才沒看錯,時霁應當是廢了很大的力氣才趕過來。
為何?陳雲馳那邊出了什麼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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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府。
陳貴死刑的消息已經傳來,皇帝并沒有責怪于陳雲馳。
這也難怪,畢竟陳貴的舉動太過于顯眼,稍微思索下,總不會覺得陳雲馳這般輕易地放親信去做這種事。
但皇帝必然也不會那樣輕易将事情揭過,有人在背後攪亂赈災,往大裡說背後可能存着不軌的心思。
這個時候将陳貴是走失孩子的消息捅到祖父這裡來,隻要祖父露出一點與陳貴見面的打算,皇帝必然會生疑。
陳雲馳存的什麼心思不必多說。
現在首要之事,是不能放任旁人到外祖父面前亂說,其次,還得知道陳貴到底是不是那個丢失的孩子。
秦鶴鄰攥緊的手微微松開,喚來人吩咐看顧好宛恒,不許任何人貿然接近。
一切安頓好後,旋即披上外衣,出門往诏獄去。
陳貴的身份,到底還得在見了人之後再做打算。
隻是見到癱在地上沒有一點動靜的陳貴,饒是秦鶴鄰也心驚了一瞬。
陳貴已經昏厥,下半身血肉模糊看不出一點好肉,而面上整個下巴糊滿了鮮血,下半張臉古怪的交錯,微微張開的嘴中一片漆黑。
一旁的獄卒見秦鶴鄰不動,小心出聲:“大人,您還要進去嗎?”
“……不必了。”秦鶴鄰收回目光,回身披風漾出一道弧線,“勞煩你了。”
“哎哎,不勞煩不勞煩。”獄卒目送着秦鶴鄰離去,又看了眼躺在地上氣息奄奄的陳貴,歎了口氣,搖搖頭也走了。
秦鶴鄰拽着缰繩,駕馬踏步往宛府去,腦中反複回蕩方才看到的陳貴。
如此模樣,看來是被徹底放棄了。
秦鶴鄰心中大約已經明白,陳貴多半真的是當年走失的那個孩子。
否則陳雲馳好歹會留下他的嘴,以便用來證明身份。
既然是真的,那事情就有些麻煩了。
……但也沒有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秦鶴鄰很快打定主意,心中多少有了些底,駕馬的速度也更快了些。
回到宛府,門口的侍從正是方才過來向他禀報陳貴消息的那位,秦鶴鄰将缰繩随意遞出去,一邊詢問:“祖父醒來了嗎?”
侍從回禀:“方才有人來尋,老爺已經被醒了。”
“有人來尋?”秦鶴鄰的腳步頓住,“我不是說不許人随意去打擾嗎?”
侍從撓撓臉:“可是來人是王嬷嬷,小的也不好攔呀。”
王嬷嬷便是陳貴的母親,在府上威望很高,前幾年她上了年紀,祖父便在外為她準備了宅子,送她出去養老了。
可王嬷嬷這個時候來?
秦鶴鄰心中泛起不好預感,不敢耽擱,立刻往宛恒院中去。
宛恒房門緊閉,看來人已經進去了。
秦鶴鄰上前的腳步蓦然頓住。
既然已經攔不住,那便沒必要攔了,外祖父也不是莽撞人,得知陳貴姓名後,應當也不會随意做下什麼承諾。
秦鶴鄰攔住想要進去通傳的下人,在門外等了等,隐約能聽見裡面的說話聲,似乎能聽到婦人哭泣。
莫約在外面站了兩刻鐘,門從裡面打開,王嬷嬷雙目通紅,拭着淚出來。
記憶中,王嬷嬷是一個寡言強硬的人,秦鶴鄰第一次見她哭成這樣,也是第一次見她沒有好好梳頭。
看這樣子,她應當已經知道陳貴的消息了。
到底沒有瞞住,秦鶴鄰心底微微歎氣,沖着王嬷嬷微微點了點頭。
王嬷嬷剛剛經曆了大起大落,顯然是沒有心情與他閑叙,隻沖着秦鶴鄰胡亂點了點頭。
而後秦鶴鄰才走進宛恒房中。
外祖父已經從床上坐起,經曆那些事後更加疲累。
聽見動靜,他擡起眼看向秦鶴鄰:“你知道了?”
秦鶴鄰颔首:“才知道,剛剛去了诏獄。”
宛恒:“情況怎麼樣?”
秦鶴鄰搖頭:“不好。”頓了頓,又道,“陳貴的身份多半是真的,陳雲馳恐怕是想憑此讓事情牽扯到您身上。”
“您打算怎麼做?”
宛恒歎了口氣,想起方才王嬷嬷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的模樣。
都是為了孩子。
宛恒道:“我去想想辦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