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鶴鄰快走幾步,到與白梅客對峙的葉府醫旁,從他手中取過溫度晾得正好的醒酒湯:“我來吧。”
簡短的幾個字,葉府醫卻隻好無奈地聳聳肩,将醒酒湯遞到秦鶴鄰手中,隻是還是有些話得說。
他看着秦鶴鄰,跟他翻舊賬:“世子,上次風荷宴前,少奶奶發熱,您可沒聽我的醫囑。”
說是要躺幾日,但為了風荷宴,這兩人還是悄悄背着他找了旁的藥。
這樣不聽話的病人,偏偏還是主子,葉府醫一句重話都不能說。
但——
沒辦法,秦鶴鄰是個很好說話的主家。
秦鶴鄰端着醒酒湯的手腕一頓,想起當時,确實是有些嚣張了。
他有些心虛,垂下眼,打算态度很好地道歉,面前卻突然伸過來一隻細白的手,擋在他與葉府醫面前。
白梅客沒有看兩人,徑直從秦鶴鄰手中拿過那碗醒酒湯後一飲而盡,而後又原模原樣地塞回秦鶴鄰的手中,朝着葉府醫一字一句:
“我喝了,不要兇他。”
葉府醫:……
秦鶴鄰:……
其實秦鶴鄰自覺自己該感動的,但對于此刻的他來說實在有些為難。
因為白梅客面朝錯了人,正對着床邊的立柱。
喝醉了的白梅客不好應付,葉府醫默了默回過神來,也不打算和一個酒鬼說什麼,反正人已經把醒酒湯喝了,當即便收拾東西離開。
不多時屋内隻留下兩人。
秦鶴鄰将白梅客扶回床上,攬着她的臂膀能很清晰聞到淺淡的荔枝香,帶着點酒氣,并不難聞。
而她的眼神便又落到了他身上,細眉清淺,眼尾上挑,直勾勾的眼神本該帶着點挑引人的意味,但又什麼情緒都不含。
忽而,她唇角綻開一抹笑:“我剛剛幫你說話來着。”
秦鶴鄰想起方才她一飲而盡的豪邁,又想起她對着床柱的維護,咬了咬牙忍住笑,點頭應和:“是的。”
“那你該說些什麼?”
秦鶴鄰從善如流:“多謝你。”
而後白梅客便又不說話了。
秦鶴鄰卻還持着原本的姿态,俯身立在床沿,一手撐着床柱,隻是另一隻手從白梅客肩上挪到她擱在床上的手邊。
隻需稍稍低眼便能看到她向下垂微顫的睫毛和流暢隽秀的輪廓,以及被醒酒湯潤濕的唇。
比剛成親那會要鮮豔有血色一點。
秦鶴鄰耳畔又微微泛起熱。
……
“對了。”白梅客想起什麼,倏然擡眼,撞上秦鶴鄰的視線,皺了皺眉,“你湊這麼近做什麼?”
秦鶴鄰呼吸一滞,長睫顫了顫,不動聲色地退後了些:“無事。你要說什麼?”
醒酒湯下肚,白梅客腦子已經清醒了許多,她想起從郡主府離開前發生的事,咬了咬唇,有些糾結:“你知道陸梧歡這人嗎?”
秦鶴鄰留在床沿上的手輕輕摩挲了下,緩緩直起身子:“今日你們說什麼了?”
白梅客想了想用詞:“她野心挺大的。”
這一句話已經足夠引申出許多含義了,秦鶴鄰思路與白梅客一緻,挑眉:“她想見端王?”
白梅客深吸了口氣,腦子還是有些混沌,餘光瞥見桌上放着的茶杯很自然地指了指。
秦鶴鄰會意,過去為她倒了杯水端到手邊。
白梅客捧着抿了一口,才含混道:“也不一定。”
酒水誤事,但現在記起陸梧歡當時的反應,變也覺得不太确定。
“但總歸方向是對的。”陸梧歡向往權勢,想要拉攏她,以權勢為引總歸是不錯的。
但也同樣是回過神來白梅客才意識到,自己當時說的話有多麼大言不慚。
她與端王府又沒什麼關系,哪裡來的膽氣承諾陸梧歡不管誰當上皇帝都能做皇後身邊的第一女官。
也得虧陸梧歡當場沒笑出聲來。
而日後若要是求陸梧歡繼續幫忙,少不得要多拜托秦鶴鄰。
白梅客喝了口水,又微微歎了口氣,實在是她已經麻煩過秦鶴鄰許多,不好再開口了。
倒是秦鶴鄰又給自己倒了杯水,獨自在桌面啜了一口,主動道:“這也不是什麼難事,陸梧歡本事夠,陸家也是一個很好的助力,若我向端王提出此事,隻是為她留個女官的位置,也不是完全不能考慮。”
白梅客一愣,手中茶杯驟然攥緊,看向秦鶴鄰有些怔愣:“不會太麻煩你嗎?”
“不麻煩。”秦鶴鄰道,“唯一可能有些難處的,是平成也是當年害你父親的一員,你如今這樣……”
這一點白梅客也曾疑惑過,自己甚至還在陸梧歡面前放過狠話,本以為再找上門時對方起碼會貶低一番自己,本也已經做好了準備,但陸梧歡的态度實在友善的過分。
是陸梧歡教養太好為人太溫和?
想想都覺得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