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白梅客将白璇安置在了城北的一間客棧中,自然還是沒有露面。
據秦鶴鄰所言,陳雲馳對白璇的搜索在城内已經慢慢放緩,開始逐步向城外探去,想來是以為白梅客把白璇送到更安全的地方去了。
這對白梅客來說是個好消息。
而更好的消息是,距秦鶴陽成婚不過三日,陸梧歡便邀她去郡主府上。
事情過于順利,順利到白梅客都覺得有些古怪。
……就好像老天知道她想要查陳雲馳的私密,便專門派了個知道他秘密的人來與你交好,甚至不用你催,便上趕着要告訴你。
世上會有這樣好的運氣嗎?又或者說,白梅客,會有這樣好的運氣嗎?
而白梅客的猜想在見到陸梧歡之後更是得到了印證。
兩人在上次平成郡主與白梅客談話的落雨亭見面,陸梧歡隻字不提白梅客婚禮時那奇怪的一眼,隻忙着讓白梅客品酒。
白梅客知道她的意思,兩人這場見面本就是自己求來的,若不主動提出能如何利好對方,對方當然不會答應與她合作。
這也難免,平成郡主與陳雲馳起碼五年前就已經開始合作,她一個乳臭未幹的姑娘,哪裡來的資格撬動她的嘴。
所以現在最重要的,是想清楚,平成郡主與陸梧歡,到底想要什麼。
陸梧歡先端上來的是壺荔枝酒,據陸梧歡所言,這是從南越種植,剛從樹上采摘便開始運輸,一刻不停送到京城後才開始釀造,一壺可抵萬金。
白梅客垂首嘗了一口,口味清甜色澤明透,饒是她不懂酒也能知道這是不可多得的好酒。
看向陸梧歡,對方面上始終挂着溫和的笑,見她看來歪歪腦袋問她口感如何。
有一個好消息,白梅客身上一定有她們所看重的東西,否則她們不會答應與她見面,隻是白梅客現在自己不知道罷了。
陸梧歡想要什麼?
白梅客之前也思考過,她從陸梧歡的生平入手,問了周圍所有能問的人對于這個大興第一女官的評價,最終得出的結論是——
陸梧歡實在是過于完美。
與她交流是一件再愉快輕松不過的事,以至于旁人會忍不住将自己的煩心事說于她,但她卻從來沒有在外人面前展示過自己想要什麼。
從小到大,好像她天生就是現在這般模樣,進退得宜,溫厚包容,沒有人見過她失态的樣子。
但若真是這樣,白梅客現在就不會坐在這裡了。
是人總會表露出自己的欲望,對待旁人能掩飾的好,但在自己家中卻不一定。
而不巧的是,因着平成郡主不怎麼管教孩子的緣故,小時候與周尚錦打過架之後,多半都是由陸梧歡這個姐姐來白府賠罪道歉。
白梅客放下酒杯,撚了塊桌上剛出爐的荔枝糕,濃郁的荔枝香在溫熱與冰涼之間迸發出來,相輔相成,渾然一體。
這就是陸梧歡的好處了,哪怕兩人都知道是白梅客有事相求,她依舊拿出十足十的誠意來招待。
哪怕事沒談攏,光憑這一壺酒,這場見面也是值得的。
但白梅客既然來了,就沒打算這麼輕易就離開。
白梅客緩緩開口:“說來小時候,我還是經常能見到您的。”
陸梧歡心下有些訝異,不動聲色地擡眼看了眼白梅客。
小時候的事她當然還記得,她意外的是白梅客竟然會主動以白梅客的身份與她對話。
在這之前,哪怕兩人之間暗流湧動,明面上,白梅客總是将徐雅栀扮得很好。
陸梧歡也難免的,哪怕知道白梅客的身份,卻還是忍不住用對待徐夫人的方式對待她。
現在白梅客這樣說,倒叫讓陸梧歡有些想起,很多年前那個,總是把尚錦打得落花流水的小丫頭。
那時她正忙着宮中的女官考核,每日忙得昏天黑地,卻還是要抽空去為不懂事的妹妹擦屁股道歉,對于那個總是和妹妹對着幹的小姑娘,陸梧歡不讨厭,卻也不在乎。
但寥寥幾面也知道,這個姑娘自視甚高,雖稱不上混世魔王,卻也夠得上一句嚣張跋扈。
當時的陸梧歡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與她面對面坐着,說一些不該為外人道的事。
世事無常。
陸梧歡放下手中酒具,笑着與白梅客叙舊:“陳年往事,夫人還記得?猶記得您那時與尚錦總是不對付,不過好在後來尚錦還是長大了許多,沒再像從前那樣似的讓我操心。”
白梅客:“當時姑娘正忙着宮中女官考核,最終拔得頭籌,嬷嬷在我面前拿您當了好久的範例。”
陸梧歡聽得失笑,卻也的确想起剛入宮那會她身邊原本的友人都開始若有似無地躲着她。
後來才聽說當時京中官員教養女兒,總是會說一句——你看看人家陸梧歡。
不過陸梧歡原本也不在乎,她處處交好,不過隻是為了名聲,畢竟入宮之人,自然要樁樁件件都出衆。
“不過說來,”白梅客輕輕垂了垂眼,“姑娘當女官,是為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