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鶴鄰說的不錯,他的确是個很聰明的人,自從嘗到第一次甜頭後,便學會了以皮相來要挾她。
而事實是,這一招實在有用。
白梅客被他盯了片刻,歎了口氣,道:“好啦,算是我的誤,是我錯了,秦大人大人大量,還請原諒則個。”
這一句道歉敷衍至極,白梅客懶洋洋的,好幾個字都模糊了音,比起道歉,更像是沒有感情地背誦。
本以為這下秦鶴鄰總該滿意了,白梅客卻許久沒聽到秦鶴鄰的回應,看向他時,秦鶴鄰面上竟是近乎于失神的神情,像是回憶起了什麼久遠的事。
那好像是一件很重要的事,白梅客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生怕驚動了秦鶴鄰。
很久之後,又好像隻有幾息的時間,秦鶴鄰的眼神重新聚焦,目光落到她身上,卻又好像不止是在看她:
“我原諒你了。”
仿佛溶在風中的一聲,輕飄飄的,簡單的一句話白梅客卻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不知為何,竟連一句應都說不出來。
好在秦鶴鄰很快又成了平日裡的樣子,若無其事地談及半月後的風荷宴。
“屆時你是想買艘船清淨些,還是上畫舫與衆遊人同樂?”
白梅客挑挑眉:“不是要待在府上避風頭嗎?”
秦鶴鄰扯了扯唇,語調裡帶着些随意:“也不在這一點事上。”
白梅客有些納罕:“我從前真未料到,你竟是這樣一個嚣張的人。”
秦鶴鄰笑笑,随口道:“我從前,要更嚣張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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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白梅客啟程,沒有提前下拜貼,突兀登了徐府的門。
因來得突然,明餘全然沒準備,甚至府上還有客人,白梅客抵達時正好碰上明餘送這位夫人出府,兩架馬車對上,哪怕盡力躲避,也被發現了,更何況白梅客存着讓人發現的心。
大興習俗,女兒回娘家前要提前說明,而娘家人也會及早準備,不會出現回門時還遇上客人這樣的事。
但凡面前這位夫人留心一點,都能猜到白梅客是突然回了徐府,再搭上昨日下馬車時白梅客與秦鶴鄰府前并不遮掩的舉動,隻怕很快各位官員就會知道她與秦鶴鄰争吵之事。
這場争吵的目的,的确有一部分是她昨日為秦鶴鄰所說,但除此之外,她還有些旁的打算。
隻是這打算現如今還不是很明朗,白梅客隻能一步一步揣摩着走。
馬車停下時明餘身邊前來送客的章嬷嬷還沒離去,見着白梅客從馬車上下來睜大了眼,忙迎上來:“小姐,您怎麼突然來了?”
白梅客不答,隻一味地低着頭往裡面走,邊走邊說要見母親。
章嬷嬷在後頭竟還有些追不上,隻好小跑着跟在一旁,引着白梅客去見明餘。
明餘剛見完客,正飲着茶閉目休息,聽見外頭的響動有些意外地睜開了眼。
見到白梅客詫異更甚,忙起身上前道:“出什麼事了?”
白梅客搖搖頭,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用帕子捂着面,一下子伏到明餘肩上,嘤嘤啜泣起來。
“沒事沒事,别怕啊,我在這呢。”明餘一邊撫着白梅客的背,一邊向章嬷嬷使眼色,章嬷嬷也很納悶,見狀隻能苦惱地攤攤手。
明餘無法,隻好先專心安撫白梅客的情緒。
白梅客身量較明餘要高些,這樣的姿勢并不太舒坦,不過她也隻是做做樣子,再擡頭,表情已冷靜下來,隻有一雙眼蓄意憋得通紅,全然一副哭過的樣子。
“母親……”
白梅客牽起明餘的手,這兩個字期期艾艾,念得分外順暢,聽得明餘同樣握緊白梅客:“怎麼了?”
白梅客抽噎道:“我能不能在府上住幾日?”
明餘一看這樣子就是在外面受委屈了,而能讓一個國公府夫人委屈到連提前傳信都忘了急着回娘家,肯定是在丈夫家受了委屈,更是忙不疊地答應:
“當然可以了,你的院子我還一直讓人打掃着,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别管出了嫁的女兒能不能在娘家住這麼久,現在姑娘明明受了委屈,你還要把人往外推,那不是要人命嗎?
明餘自己也是媳婦,自認做不出來這種事。
白梅客點了點頭,總算漏出點笑模樣:“那父親呢?我想見一面父親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