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腦袋,“本宮記得,徐家的李夫人,不是精通女紅嗎?”
身邊的侍女執起白梅客的手,将花瓣搗成花泥,再一點一點用葉子包裹纏在指尖上。
白梅客對上夏華的眼,聽到此問句沒有一點心虛和懼意,她學着她的樣子偏了偏頭,雲淡風輕:
“您記錯了吧?”
話落,夏華臉上有一瞬間的空白,連旁邊染指的個侍女都僵了僵,完全沒想到白梅客會這樣直喇喇駁斥貴妃。
夏華不是第一次被下面子,但的确是第一次被這樣直白地下面子,曾經夏家那些人再怎麼瞧不起她,再怎麼苛待她,面對面時還總顧及着情面。
但到底在宮中浸潤多年,夏華很快冷靜下來,擺擺手,兩邊侍女繼續動作,而她看着白梅客,面上溫和和善的笑意終于消退,取而代之的滿是興味:
“你這個人,從前聽說時,倒不知道你這麼有意思。”
白梅客反問道:“那貴妃娘娘,是從哪裡聽說的我?”
夏華“你已經有答案了不是嗎?”
白梅客:“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夏華冷冷勾了勾唇:“比你想象中要早得多。”
白梅客:“……”
白梅客輕輕閉了閉眼,心底已經說不上來有什麼情緒,她隻是重複在腦海中思量,思量每一個和當年父親案子有關的人,然後在心中一條條列下——
陳雲馳、平成郡主,現在又多了一個夏華。
這幾位,是已經确定是當年的事的幕後主使。
而他們每一位,都對她這個受害者沒有分毫防備,是因為從頭到尾沒有将她放在眼裡,自信她的反抗隻是小打小鬧,所以懶得在她面前掩藏半分。
這應該是讓人氣憤的,但白梅客并沒有這樣的情緒。
她這樣一個會因為與羅浮吵架輸掉而生悶氣的人此時竟然平靜得要死,白梅客自己都覺得荒唐。
但她現在滿心隻想讓夏華繼續說下去。
方才的話中她很順利地清楚了夏華是父親案子始作俑者的一員,而接下來夏華說的越多,她就能知道越多的事。
繼續說下去吧,羞辱也沒關系。
左手的指甲已經包裹好了,宮女無聲換到另一邊,在第一片葉子纏上時,白梅客睜開了眼,平靜道:“您與外官聯系這麼長時間,陛下知道嗎?”
指腹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白梅客輕飄飄看了一眼手邊染指甲的宮女,将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卻并未收回手。
要想讓她疼,還是得再努力一點。
夏華漫不經心地笑:“這些話就不必說了,本宮自然不會做陛下不允許的事。”
換言之,與陳雲馳協同,招平成郡主之女為官,包括今日叫白梅客來宮中,都是陛下默許之事。
夏華眼睑輕輕動了動,其實外面人說的不錯,滿宮中再沒有比她更受皇帝寵愛之人了。
除了要星星要月亮,不管她問皇帝要什麼都能拿到。
夏華看着白梅客,就像看着一隻随時都能碾死的螞蟻,同情而又高高在上:“你的辦法太少了,你的幫手也太少了。”
“如此遠大的目标,卻隻有這樣弱小的能力,孩子,早晚有一天,你會把自己逼死的。”她語重心長,全然一副諄諄教誨的模樣,說出的話卻不可謂刺耳。
說罷揚起最開始那張溫善的笑臉,等着白梅客的反應,隻是等了會,白梅客卻始終是那副平淡的模樣,也不知到底聽沒聽懂她的話。
有一瞬間,夏華以為她看到了秦鶴鄰。
她其實和秦鶴鄰沒有什麼交集,隻是先前小七上課時在窗外看了一眼,再往前便隻聽說過他的名頭。
隻是那一面,夏華便知道這是個冷心冷情之人,同她一樣細眼薄唇,隻是相比較她,秦鶴鄰這人更有股天之驕子順風順水的傲氣,也有股有才之人恃才傲物的冷漠,不論是看小七,還是看書本,亦或是旁的什麼,眼中都沒有情緒似的。
而方才白梅客看她的那一眼,便是同樣的毫無情緒。
“但您叫我來,總該是為了些什麼事?”許久,白梅客終于開口。
夏華有些滿意,總算是擺出些談事的态度來,而她喜歡看傲慢的人低下腦袋。
她偏過頭,掩唇輕輕咳了一聲,眼中流露出奇異的黑:“你還有個妹妹吧?本宮真心實意勸你一句——活着的人,可比死了的人重要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