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同他講講今日皇帝召見是為何事。
卻見秦鶴鄰的表情并不是十分願意的樣子。
“怎麼了?”
秦鶴鄰平靜道:
“孫兒想回府用膳。”
好端端地回什麼府?
宛恒眉一皺,剛想說些什麼,突然反應過來,仔細想想又覺得荒謬,但秦鶴鄰很快便印證了他的猜測。
“妻子還在家等我,孫兒要回去陪她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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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釣上來的魚不少,今日金廚挑了條紅燒,我嘗着味道還好,就是不知你吃着會不會覺得味太淡了?”
白梅客指了指桌上色澤鮮亮的紅燒魚,一旁布菜侍應聞言很識眼色地夾了一筷到秦鶴鄰盤中。
秦鶴鄰嘗了口微微颔首:“不錯。”
兩人飲食口味雖有偏差,但他原也不挑嘴,加上水鮮魚美,味道很是不錯。
白梅客笑了笑,咬了口豆腐,道:“今日慶安向我告假,說要出府見一個人,我已經允了。”
秦鶴鄰點頭:“嬷嬷每年這個時節都要出府一趟,是去見從前在府上一同伺候娘的侍女,那一位現如今開了間裁縫鋪子,我覺着手藝不錯,得了空帶你去瞧瞧?”
白梅客一怔,沒料到秦鶴鄰能如此平靜地談及宛楓的事。
她自己也是親曆父母去世的,很能體會秦鶴鄰的處境,但他這般表現,卻要比她強些。
但她也不能開口向秦鶴鄰詢問,隻好抿唇笑了笑應下。
秦鶴鄰察覺到白梅客有些地方不對勁,隻細細思索一番後也想不到這不對的緣故,隻頓了頓,告訴她一個聽着應當會歡喜的消息:
“墨方在雲州那邊來消息了。”
白梅客一僵,義父找了那麼久都沒有新的進展,墨方才去了多久,竟然就已經有了消息了?
她瞪大了眼,頗急切道:“什麼消息?”
秦鶴鄰也不賣關子,直接道:“雲州樂縣倒是沒有合适的人,但樂縣隔壁華川縣,五年前跑來一個小姑娘,被當地一戶人家收留。”
“墨方傳信時正要動身,而今應該也到了,待過幾日等他見過人,應當也能再傳消息回來。”
這真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白梅客一連說了好幾個“好”,一時間找到白璇的歡喜蓋過了所有的煩心事。
秦鶴鄰見她高興,心裡頭也泛起歡喜,繼續道:“待找回了人,大可直接将人接回國公府來,你們姐妹倆也好團聚。”
他又怕這樣安排白梅客不樂意:“若是不願住在國公府,京中我也有好幾處宅子,哪一間都可以,你若想親自置辦,銀錢工匠也都有。”
他安排得事無巨細,白梅客一時除了感激也說不出什麼旁的話,隻反複重複:“算我欠你的,日後我都會還。”
“……好。”秦鶴鄰笑着應下。
你欠我的,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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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州,華川縣。
小英悄悄躲進柴房中,傷痕累累的指尖從一席破舊床單下翻出一個布包。
布包髒兮兮的,上頭還有不少破洞,在昏暗的柴房中哪怕被人看到也不會留意。
小英蹲在地上,就着從窗洞透進來的光,反複點了點裡頭的銅錢,這麼多年,她已經攢了三兩七錢。
“再過一年……”
她今年十四,再過一年,她一定要離開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
“賤丫頭!人死哪去了?!”
外頭傳來熟悉的呵斥,小英一個激靈,忙藏好布包跑出去。
楊翠懷裡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見小英從柴房跑出來氣不打一處來:“賤丫頭,一天就想着偷懶!”
說着迎面擲來什麼東西,小英來不及躲避,任由東西砸到半張臉上。
熏臭味襲來,定睛一看,正是小孩剛弄髒的尿布。
楊翠看了一眼垂着頭的小英,冷聲道:“趕緊洗幹淨喽,别光想着偷懶,再有一次,仔細你的皮!”
小英攥緊了手中尿布,垂着頭恨不能将其盯出一個窟窿來,半晌,輕聲道:“知道了。”
楊翠看她那個唯唯諾諾的樣子翻了個白眼,嘟囔了聲“沒出息”,就要抱着孩子回屋。
正這時傳來敲門聲,一下一下急切得很。
楊翠正想叫小英去看門,但看她臭烘烘的樣子,又覺得丢臉得不行,罵了句“沒用”,又抱着孩子去前頭開門。
現在還遠不到時候,小英狠狠盯着楊翠離開的背影,直到看不見,才去井邊打水洗衣。
楊翠打開門,外頭是個從沒見過的男子,一旁還跟着隔壁的牛二嫂。
“幹嘛?”楊翠和牛二嫂不對付,見他們來态度并不和善。
男子見聞言也不說話,隻遞過來一張紙。
楊翠不識字,懷中孩子還在哭,她有些不耐煩地揮手打掉那張紙:“臭要飯的,滾開!”
“哎哎哎。”牛二嫂見狀忙按住她的手,“楊姐姐,這人是來找你家那個野丫頭的。”
“什麼野丫頭,我不知……”
楊翠就猜到這人應當是小英的家裡人,但小英是她撿回來給孩子當童養媳的,怎麼可能還回去,她還想罵,牛二嫂卻猛地湊到她耳邊:“這人可有錢得很,楊姐姐,有了錢,你還怕給你家大虎找不着媳婦嗎?”
說着她閃了閃衣袖,楊翠便看到牛二嫂手間,一抹亮的晃眼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