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在這昏暗的牢房中,不遠處還躺着一具死屍的情況下,秦鶴鄰眼中的笑意過分親昵,白梅客愣了愣神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
什麼老白姑娘,好難聽的稱呼……
白梅客垂下眼,摸了摸自己唇角,那裡不知何時浮現一抹笑意。
裡頭已經開始驗屍,白梅客聽到周遭傳來一聲驚呼,是已經發現了屍體并非夏瑞,她盡量按下笑,轉身往方才關押夏瑞處去。
隻是才走開沒幾步,她腳步一凝。
後頭有人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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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發現有人死了後并未有人動過屍體,現下幾人也是在仵作将屍體翻過來後才意識到此處躺着的并不是夏瑞。
秦鶴鄰早已将獄中犯人全都記了清楚,見到這張臉立刻想起來這是某個罪官。
同樣有旁人認出他來,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驚呼,很快夏翀聽得消息前來,見到這張臉面上陰雲頓消。
秦鶴鄰在一旁吩咐獄卒去看原本關押此人的房中是何情景,而後上前對着夏翀道:“将軍,讓仵作驗屍吧。”
一旁自方才被擠走後仵作便站在一旁,瞧着夏翀反複撥弄屍體,已經挂不住客套的笑了。
夏翀原本得知死了的并非夏瑞還有些高興,聽到秦鶴鄰冷不丁這一聲,冷冷斜了一眼一旁的仵作:
“你很着急嗎?”
仵作動了動唇,主要是夏翀光看也就罷了,他還老動手,手下沒輕沒重的,很有可能會損壞什麼關鍵的證據。
但夏翀那樣看着他,他哪來的膽子說呢?
見仵作不言,夏翀頗倨傲地冷哼了一聲:“知道這人怎麼進的昭獄嗎?”
“他與其妻相識微末,而今得勢,卻總想着棄了糟糠,隻是沒什麼借口休妻,便總夜宿花街柳巷。”
“這也就罷了,”說到這夏翀冷笑一聲,配上他标緻的臉頗有些陰狠,“去歲她妻子的侄女進京前來拜訪,這狗日的竟對小丫頭動了賊心,若不是被發現的早隻怕要出大亂子。”
“這下其妻總算忍受不住,自願下堂,成婚三十多年了,孩子都大了,結果落得這個結局,這般之下咽不下這口氣,這才反手将這人告上公堂。”
但這其實也沒什麼用,大興律,妻告夫,不論罪名如何,是否上狀成功,都得受杖十下,囚獄六個月,更何況這人有官身,而那女人的娘家也隻是近幾年做買賣好了些。
若無意外,隻怕這人出獄時那女子還在牢房裡待着呢。
秦鶴鄰在一旁垂着眼靜靜而立,他知道這人的罪名,國公府的書房裡,方才那件書室中都有記錄,他知道,白梅客自然也知道。
這人的牢房距此處并不是最近的,也并非最隐蔽的,白梅客選擇将此人換到甲子房多半并非随機。
秦鶴鄰對着人的下場也沒有多少情緒,隻是他想知道這人的死因,也想知道白梅客到底是怎麼知道甲子房的有性命之憂。
面色灰敗,無明顯外傷,顯然有古怪。
而夏翀上過那麼多次戰場,見過那麼多死人,難道也看不出這人死因有問題嗎?
好在夏翀說完那一通後便讓開位置,那仵作忙上前,秦鶴鄰同樣站在一旁,在那仵作檢查屍體手指時,能注意到其指尖明顯發紫。
中毒嗎?
這種死法,好像哪裡見過……
就在不久前。
秦鶴鄰眯了眯眼。
恰前去查探的獄卒回來禀報:“那邊牢房中并無其他人。”
秦鶴鄰掃了一眼外頭的人群,不見白梅客,他微微凝起眉:“路上沒見什麼不對勁的人嗎?”
白梅客隻怕方才就去将夏瑞帶出來了,以她的性子隻會将人随意丢到獄卒會經過之地,這麼久的時間竟然還沒有動靜?
秦鶴鄰心底泛起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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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身後有人跟着後白梅客很快調轉了行走的方向。
一邊走一邊整合自己得知的信息。
有人想殺夏瑞,但隻知道他的牢房,并不知其樣貌,現在得知甲子房的犯人被她調換過,想要跟着她找到夏瑞的藏身之地。
所以她暫時沒有生命之憂,隻是如果拖的時間太久,後面人發覺不對勁或許會現身。
既然如此……
白梅客穩了穩心神,繼續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隻看過昭獄的地圖,對這裡的布局并不熟悉,好在她也沒什麼目的地,行走時便随心所欲哪裡能走便走哪裡。
終于在她彎彎繞繞許久之後,後頭人顯然沒了耐心,腳步漸漸加快,隻消片刻便跟上了白梅客。
腰後抵上一抹尖銳,不久前她還這樣威脅過夏瑞。
但白梅客顯然并非夏瑞,這般情景下也沒有多少慌亂,甚至在身後那人開口前轉身,不懼腰間衣衫被劃出的深深裂縫,直直對上身後人的眼。
“怎麼是你?”
“果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