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話時垂着頭,發髻盤起露出細白的脖頸,本該是很脆弱的模樣,但聲音聽起來卻冷漠又堅定,像是在腦海中準備了許久。
“既然你已經調查過白家的事,那就該知道我還有個妹妹。”
其實秦鶴鄰從沒說過他已經知道她的身份,白梅客也從來沒有在秦鶴鄰面前以白梅客自居,如今這番話說出來,兩人卻不約而同在心裡松了口氣。
好像少了一個秘密,連呼吸都要輕松些。
秦鶴鄰不做聲,他是知道白璇的,那個比白梅客小三歲的妹妹,隻是他一直以為白璇如白母一般早在當年流放路上就不在了。
現在聽白梅客提起她,難道白璇當年同樣活了下來?
果然,下一刻白梅客便道:“最近在雲州樂縣好像發現了她的蹤迹,隻是時間太久,還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她。”
她終于擡起眼,素來微微上挑,帶着悠然笑意的眼此刻泛着紅,仿佛連睫毛上都氤氲了水汽,可她的聲音依舊平緩冷靜:
“我出不了京城,若你手邊能有用的人,能不能,去幫我看一看?”
秦鶴鄰見狀,隻覺得心都窩在了一塊,認識這麼久,白梅客何曾在他面前紅過眼,此刻别說白梅客讓他幫忙找人,就算她提出千百倍過分的要求,隻怕秦鶴鄰連眼都不會眨一下。
但他也知道,隻是找一個人必然不會将白梅客逼到這種地步,白梅客這般,隻怕發生了更讓她恐懼的事。
秦鶴鄰看向那封信,目光微沉。
這些年白梅客必然沒有放棄過尋找白璇的下落,而在他之前,幫她這個忙的多半是那個一直處在幕後之人。
或許白梅客為他做事也有被此要挾的緣故。
而在看了那封信後她突然改口要他幫忙去雲州找人,難道是發現那個幕後之人并不可信?
信上到底寫了什麼?
白梅客在他一口答應後明顯放松了些許,微微勾了勾唇,随即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告訴秦鶴鄰她所知道的白璇所有消息:
“她今年十四了,眼睛很大,曾有人說我們姐妹倆鼻子長得很像,鼻尖和左耳垂各有一個痣……”
她說的很慢,卻沒有片刻停頓,仿佛白璇就在她面前,而她隻用看着描述。
秦鶴鄰記性很好,聽過一遍基本就記住了,但還是拿過一旁的筆認認真真記了下來,寫完後又遞給白梅客讓她檢查了一遍,這才将紙疊好踹在懷中:
“我會派人仔細去查的。”
他頓了頓,有些猶豫道:“周尚錦寫給你的信上……”
白梅客的手原本搭在信紙上,聞言下意識攥緊,捏皺了一角。
她睫毛微顫,秦鶴鄰才答應她這樣一件大事,她并不想騙他:“這件事我自己會去查。”
這就是沒有告訴他的打算了,秦鶴鄰默了默,微微颔首,并不介懷。
但……
“三日後夏睿審訊,你想去嗎?”
白梅客原本才稍稍放松的神态一僵,看向秦鶴鄰的眼神有不掩飾的意外。
她在桌下的手輕輕摩挲,開始猜測秦鶴鄰對她說這句話的含義。
是知道了義父的身份想要驗證,還是覺得周尚錦信中的消息與夏睿有關?
但隻是片刻後,她就打消了這些陰暗的揣測。
義父有事瞞着她,但她對面的是秦鶴鄰。
如果他這樣問自己,那就說明這場審訊中有對她有利的消息。
于是她隻是微微笑了笑:“你有辦法讓我進去?”
這是自然的,夏睿的案子雖說主審官是陳雲馳,但除此之外審訊還有次審官,以及記錄文書的官員。
秦鶴鄰在其中便負責記錄文書的工作,但想要帶一個女人進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秦鶴鄰看着白梅客同樣笑了笑,用說笑的語氣道:“有沒有人告訴你,你其實長得很像你爹。”
前世再怎麼說,兩人琴瑟和鳴的時間也是很多的。
妻子曾經着人為他裁制新衣時突發奇想,以更小的尺寸做了款式一樣的衣裳,是為她自己準備的,據她說這樣看起來才更像夫妻倆。
但實際上看起來更像兄弟兩個。
妻子聞言就笑倒在他懷裡,而後告訴他:“我長得像我爹。”
從前他隻覺得若妻子是個男子必然潇灑,聽了這番論調後卻認認真真地搖了搖頭。
徐昀成相貌不如她。
而現在那副場景突然重現在秦鶴鄰面前,他才恍然,白梅客說的不是徐昀成,而是白棋禮。
他沒見過白棋禮,但就算見過,那時應當也不會将兩人聯系在一起。
白梅客不理解他說這話的意思,微微歪了歪頭。
秦鶴鄰解釋道:“要讓你直接進去不容易,但帶個獄卒進去還是很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