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鶴隐知道秦鶴陽在外頭等着,沒多耽擱,很快便換好衣裳從裡間出來,與秦鶴陽相對而坐。
他昨日在先生家中研學,一夜未眠,此刻眼下還有遮不住的黑青,可與秦鶴陽坐在一起,對方倒是更顯憔悴的那個。
“哥,娘親昨日找我……”秦鶴陽見他出來,急急訴說。
可還沒說完,便被秦鶴隐擡手打斷,他沒急着問什麼事,隻平和地吩咐下人去廚房端來秦鶴陽喜歡的茶點。
秦鶴陽雖急,卻也沒失了理智,忙讓自己的侍女跟着去準備。
直到房中隻餘下他們兩人,秦鶴陽才道:“娘親讓我同國公府那個女人一起去學狩獵!”
秦鶴隐在成婚第二日見過白梅客後便去了書塾,聞言在腦海中翻了翻,想起見面那日被秦鶴鄰護着的女人。
皺了皺眉,秦鶴隐道:“你先前那樣對她,她竟也願意帶上你?”
說這話時秦鶴隐表情語氣都未改變,可身上那股溫潤和善的氣質卻全然不見,看着像另一個人。
如果白梅客在這裡,她應該能看出來,秦鶴隐與洞房當夜将自己按到床上的秦鶴鄰是一樣的陰鸷。
秦鶴陽像是早習慣了兄長這副樣子,面色不變道:“我也納悶,可她已經邀我明日一同去獵場挑師傅了!”
有張南嘉開口在先,秦鶴陽根本不敢拒絕。
恰此時下人将給秦鶴陽的茶點送了上來,隻有小小的一碟,秦鶴陽喜甜,胃卻不好,秦鶴隐從不會給她準備太多。
“先吃。”秦鶴隐将糕點推到她手邊,溫和道,像玉雕成的人一般。
秦鶴陽沒胃口,可兄長這樣說,她隻能先捏起一塊囫囵吃了,卻差點被噎住。
秦鶴隐看着唇角微勾,将乳茶挪過去:“慢些吧。”
房中下人将點心擱下後就識趣地退了下去。
秦鶴陽撚着糕點細嚼慢咽,偶爾順下去一口乳茶,秦鶴隐很喜歡看她吃東西,一時室内隻有咀嚼聲和茶杯與木桌磕碰的細碎響聲。
秦鶴隐看得失神,忽地一旁魚缸中一尾錦鯉躍水而出,卻再沒跳回去,落在桌面上不停的撲哒着,打濕了一片水漬。
秦鶴隐回過神來,看向那尾赤金色的錦鯉,哪怕在室内光下掙紮,也閃着粼粼的光彩,漂亮非常。
秦鶴陽已經停下吃東西的動作,看着秦鶴隐站起身來走向那尾錦鯉,想說什麼,卻又沒說出口。
俊秀如玉的男子行至窗邊,将脫水的錦鯉輕輕攏入手中,怎麼看都是一副極為賞心悅目的畫面。
可下一刻,男子握緊了拳頭,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咔嚓聲,什麼脆弱的東西被捏碎。
秦鶴陽沒有挪開目光,錦鯉太小了,一隻手就能将其捏死,甚至從秦鶴隐纖長的指間擠出來的魚眼魚腸都那樣小,滴滴答答往桌上掉。
她望着秦鶴隐,輕聲開口:“娘親不會喜歡你這樣的。”
秦鶴隐正将手浸入魚缸中,清透的水洗刷着他掌心的污漬和碎屍,聞言輕輕笑了笑:“怎麼會?”
娘親喜歡什麼樣的人?
她喜歡像爹一樣溫和開朗,見人三分笑,從不紅臉從不動怒,甚至願意為了救兄長甘願赴死的謙謙公子。
而他秦鶴隐除了不會為了救人而死之外,完全是照着張南嘉的喜好長成的。
他可是張南嘉一手養成的得意之作。
他轉眸看向秦鶴陽,眉眼生溫:“不管娘親讓你做什麼,明日都去吧,不用怕。”
秦鶴陽已經不擔心那個了,她現在有些擔心秦鶴隐。
“哥……”
她想說些什麼,可剛開口,門外便傳來通傳之聲:“三少爺,二少爺來了。”
他來幹什麼?
秦鶴陽一向與這個兄長不親近,覺得他有些不聰明。
可到底是兄長,沒有将人拒之門外的道理。
她拿出自己的帕子擱到秦鶴隐手邊:“讓他進來?”
秦鶴隐點點頭,看了看秦鶴陽遞來的那方帕子,鵝黃色的,青綠色滾邊,看着無端讓人想起春日萌發的青坪。
最終沒有動,用了自己的帕子擦手。
秦鶴随進來時兩人已經恢複了平日裡的樣子,但空氣中總彌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他吸了吸鼻子:“怎麼有魚腥味?”
秦鶴陽皺了皺眉,剛想打圓場,可秦鶴随隻是随口一問,并不糾結,轉而看向秦鶴隐:“我是來向三弟讨要那本遊記的。”
聽說三弟書塾的師父年輕時遊曆四方,珍藏了多本遊記,秦鶴随想為朱元瑤讨一讨。
秦鶴隐早已準備好,從書箱中拿出一個包裹,打開裡頭又是一個錦盒,光看就能看出主人對它的珍視。
秦鶴随小心翼翼地接過,看向秦鶴隐感激道:“多謝你。”
若沒有秦鶴隐這層關系,拿到這本書可要費不少功夫。
秦鶴隐笑道:“舉手之勞。”
秦鶴随便不再多言,隻在心中記下秦鶴隐的情誼,鄭重道:“我抄完就送還回去。”
秦鶴隐點點頭,并不關心秦鶴随怎麼打算。
倒是秦鶴随看向秦鶴陽,他與這個唯一的妹妹不親近,但見着面了還是要打個招呼,想了想,道:“妹妹在這裡是做什麼?”
秦鶴陽扯了扯唇,剛想說話,一旁秦鶴隐卻突然道:“明日陽兒要同大嫂去學獵,我聽聞二嫂也是學過射獵的,可要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