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清珵提步,周圍霎時一靜,姑娘們默默地讓出一條路,他如分花拂柳般進殿去了。
他視一群姑娘為無物,且以在場唯一一個求姻緣的男子的身份,堂而皇之地回頭招呼雲珠,“過來。”
雲珠心生佩服。
嗐,太子殿下都快被姑娘們的視線穿成篩子了,都不覺尴尬,自己還尴尬個什麼!
雲珠擡頭,神色自若地進去了,立在蕭清珵身側。
蕭清珵果真上了香,還虔誠地雙手合十,雲珠雖瞧不見他的神情,也覺他過分鄭重,不由怔然地張口,“這是真有所求?”
面具之後,蕭清珵低眉垂目,唇角翕動,也不知呢喃了什麼,片刻後睜眼,側頭朝雲珠笑了笑,“說了求姻緣的。”
周身喧嚣聲再起,摻着人聲浮在空中,擾得雲珠聽得不甚清晰,隻知蕭清珵聲音裡帶着笑意,心頭也被感染得帶了點歡喜。
“不知求的是什麼樣的姑娘。”
話一出口,雲珠就覺不妥,忙補道,“我也求一求好了。”她學着蕭清珵上香阖眸,心底稍有慌亂,太子殿下求什麼樣的姑娘也不是她該打聽的。
雲珠等了片刻睜眼,身側已無蕭清珵了。
她疑惑地回眸,暼見蕭清珵立在殿外的姻緣樹下,揚頸望着樹上翻飛的姻緣條,衣袖處垂下的掌中露出一段姻緣條。
本就泛着冰冷色澤的面具透出不近人情的味道,巍巍身量更是抗拒似地阻隔了試圖靠近的姑娘們。
這一瞬裡,雲珠覺着他變了個模樣,與脾氣好沒有半分關系了,不免多看了幾眼,越看越覺着他這副姿态似曾相識,腦中下意識地閃出假柳大人的模樣,容色霎時冷了下來。
恰在此時,蕭清珵不經意間轉身,兩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
一個狐疑不定,一個冷若寒霜,一時間,兩人如同時卸下了苦心經營的僞裝,露出了原本的真面目。
雲珠驚得倉促偏頭,心底驚呼,要命了,誰知曉太子殿下忽然望過來了啊,而且這位太子殿下果真不是個良善的,眼神冷得驚人,行徑也似那位假柳大人,她可别剛出虎口又入狼窩!
卻不知,蕭清珵心底一片慌亂,他就随意一望,偏巧撞上雲珠了,那眼神定是懷疑孤了,而且雲珠對他露出了罕見的冰冷冷的面色,這是對他有所戒備了。
這兩人也是有意思,任由心潮起伏,各懷心思,面上不動聲色,雲珠更是步到殿外,面無異色地指了指蕭清珵手中的姻緣條,“可要挂上去?”
蕭清珵舉起條子,雲珠這才發現條子上并未書寫内容,并且蕭清珵也無要書寫的舉動,她正疑惑着呢,聽蕭清珵道,“要挂的。”
雲珠不解,“不需要寫什麼?”
“求到了再寫也無妨。”
蕭清珵拿指腹摩挲了幾下條子,正欲揚臂往樹上伸,手中條子倏地一下被雲珠勾了過去。
“那挂吧。”
雲珠以為這是她的職責,哪裡能讓堂堂太子殿下挂東西呢,她揮出的手指捏着條子,仰頭看了看風中飛起的淩亂彩條,歪頭笑了笑,“挂得高高的,更能得償所願。”
蕭清珵到了嘴邊的拒絕話語就咽了下去,看着雲珠踩着樹幹飛身上去,衣裙在飛舞的彩條中若隐若現,很快全然消失不見了。
周圍驟然響起姑娘們的驚呼,蕭清珵急得退出樹下,立在樹外數步遠,揚頸去望。
刹時,無論多麼廣遠的天際都不能擠入他的眸中,他隻瞧見立在高高樹幹上挂條子的雲珠。
那個姑娘身姿嬌小卻敏捷靈活,手指不過動了幾下就系好了條子,那條子立時飛了起來,飄過她的面龐,遮住了她的笑靥。
蕭清珵隻能瞧見春末的風吹亂了姑娘的裙角。
那是宮裡才做得出來的華美裙裳,他向來不覺着好在哪裡,正如宮裡如繁花那樣多的女人,從未得他多瞧一眼。
可是蕭清珵卻在此刻覺着,這衣裙是世上最好的衣裙,樹上的姑娘是世上最好的姑娘。
衣裙随風飄落下來。
雲珠也落地了。
蕭清珵早已失神,隻怔怔地望着緩步靠近的雲珠,心裡溢滿了控制不住的渴望,孤喜歡她,此生求不到她,還有什麼意思呢?
越是這般想,越容易失控,他慢慢地伸出了手臂,快到眼前的雲珠詫異地看着他的手正向自己面上靠近,心頭冷不丁蹿起一股涼意,當即退了一步。
蕭清珵猛地清醒過來,腳下也撤了幾步,兩人隔了段距離,蕭清珵強撐着平靜的姿态,正欲開口解釋,忽地一個姑娘過來對雲珠道,“姑娘肩上沾了葉子。”
那姑娘動作也快,擡袖就拈了起來,在雲珠眼前晃了晃,雲珠接過,恍然大悟地笑了笑。
那姑娘又拜托道,“姑娘好生厲害,可否幫我也挂高一些?”
雲珠笑着應下,扔了手中葉子,手指勾着那姑娘的條子,旋身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