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過分客觀,他的語氣有一種讓人難受的生疏。向雲來像是一個物品,正在接受隋郁的評判。
他的判斷冷酷而直接,竭力想讓氣氛輕松一點的向雲來忽然語塞了。
恰好此時秦小燈從辦公室裡出來,打破了僵局。她看起來有些失落,向雲來以為是孫惠然太兇,但孫惠然随之也走了出來,拍拍秦小燈的肩膀:“等我聯系你,你再過來。”
向雲來大喜:“多謝孫醫生!”
孫惠然制止他的狂喜:“别高興那麼早。我還有很多準備工作。耳朵不好找,跟她适配的更難。”
向雲來想問是找真的耳朵,還是人造耳朵,但看孫惠然的糟糕臉色,顯然不準備跟他說明。
隋郁正要說話,孫惠然已經閃回辦公室,砰地關緊了門。
助理按着耳朵上的耳機聽了片刻說:“不好意思,向先生、隋先生,孫醫生說以後你們兩個進診所,絕對不能再釋放精神體,否則她……她會比較生氣。”
她剛說完,耳機裡立刻傳出一陣不太清晰的叽裡呱啦。
助理尴尬地猶豫:“呃……”
不想讓她為難,聽清楚了的向雲來響亮地幫她補充:“否則她會咬死我們。”
助理笑着點頭,揮手道别。向雲來和秦小燈離開診所,隋郁也跟在他倆身後。
隋郁的來訪目的沒達成,孫惠然現在顯然也不想跟他溝通,他隻能先離開。“你們去哪兒?”隋郁看着向雲來,“我對王都區不熟悉,我也跟你們一起走走。”
之前兩次見面還沒察覺,向雲來現在感覺到了:在場的即便還有其他人,隋郁的目光也始終牢牢放在向雲來身上。這種不掩飾的關注,讓向雲來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感受:新鮮,害羞,還有一點兒說不清的欣喜。
向雲來打算跟秦小燈再到方虞家裡去見見他。他始終想為秦小燈解決方虞這個棘手的麻煩。診所到福光路,步行得半個小時。秦小燈走走停停,用手機不知給誰發信息。沒話可聊的隋郁對向雲來說:“我其實沒有看清楚你的老鼠。”
向雲來:“放尊重點兒。”
隋郁更正:“你的象鼩。”
向雲來:“我可以給你看,但你管好你的銀狐。”
隋郁:“我們兩個已經這麼熟悉了,我們的精神體不應該好好相處嗎?”
向雲來被他的颠倒黑白震驚:“是你的銀狐追我的象鼩。”
隋郁:“有獵物在眼前跑,追逐是本能。”
他始終笑眯眯的,讓人生不起氣來。銀狐在隋郁身邊溜達,偶爾看看向雲來。向雲來在得到隋郁保證後,釋放了象鼩。然而小東西一冒頭,銀狐立刻像跑酷高手,從地上躍到隋郁肩膀,直接朝象鼩又撲了過去。
象鼩剛要跳起來逃命,隋郁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了它。
他手很大,把象鼩圈在掌心之中,毫不費力。象鼩像對待向雲來一樣,啃着隋郁的手指,小鼻子一抽一抽,恨恨瞪向抓住了自己的混賬。
前兩次會面都是夜間,今日才是象鼩第一次在光亮的地方和隋郁面對面。
它愣住了,黑豆眼直勾勾盯着垂眼的隋郁。隋郁碰它的小耳朵,它不動,隋郁碰它的小鼻子,它也不動。
“……你的象鼩怎麼了?”隋郁問,“它這小眼睛怎麼突然變水靈了?”
向雲來捂着臉蹲在地上:“放開它!”
隋郁松開手,攤平手掌。象鼩此時完全可以從隋郁魔掌中跑開,但它沒有。它在隋郁掌心裡轉了個圈,很乖很柔弱地貼着隋郁的大拇指趴了下來,閃亮的黑豆眼依舊盯着隋郁。它甚至張嘴打了個嗝,或者說一個呵欠,吐出粉色的小舌頭。隋郁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但曉得它高興,
隋郁:“……哦。”
向雲來:“哦什麼!”
隋郁笑了,手指揉着象鼩的小腦袋。但隻揉了兩下,象鼩就消失了。他遺憾不已:“我和它親近,你不高興?”
發不出聲音的秦小燈在一旁笑得前仰後合。向雲來搓搓自己的紅耳朵,竄到秦小燈身邊:“小燈,我跟你一起走。”
隋郁和銀狐慢悠悠跟随,秦小燈回頭看了又看,對向雲來豎起大拇指。
“别誇他了,他看得到。”向雲來擋住隋郁的視線,生硬地轉換話題,“你剛剛在辦公室跟孫惠然發生了什麼?她怎麼那麼生氣?”
秦小燈在手機上敲出一行字,沒有使用語音,隻是亮給向雲來看。向雲來看了兩遍,才确認自己沒有看錯。
【我坐綠皮火車來的北京,沒有錢,一路上都在逃票。有個人給我介紹了來錢的法子。我把耳朵賣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