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若缺回過神,這次綴在了殷不染的後面。
走出岩洞時天色已晚,壯闊的火燒雲點燃了半邊天,似乎要将明光閣的高塔一并燃燒殆盡。
直到兩人神不知鬼不知地重新回到小院,她仍舊沒有說過一句話。
如一把歸鞘的劍,收斂了所有的鋒芒,沉默地修生養息。
又或是醞釀着下一次出鞘。
剛回到屋裡,殷不染就一點都不願意站着了。
她撈來軟枕坐到貴妃塌上,懶洋洋地問那個木頭一般沒長嘴的劍修:“你是不是在想,自己對上那隻蜚蛭有幾成勝算?”
甯若缺頓了頓,點頭。
殷不染便接着問:“幾成呢?”
“不高,隻有五成,”她還不忘補充道:“那隻蜚蛭好像受了重傷,還在恢複期,隻憑我一人也并非不可戰。”
她可以選擇殺掉蜚蛭救人,卻不能找理由勸殷不染同自己一起冒險。
殷不染支着頭,仔細端詳了一陣。
不加掩飾的視線盯得甯若缺脖子一僵,不自覺地想離她遠遠的,或者找個東西遮擋。
半晌,殷不染突然站起來,徑直揪住了甯若缺的衣領:“怎麼算的,你是不是過于高估自己了。”
清寒的熏香變得極有侵略性,她往前一湊,甯若缺就開始後退。
甯若缺正準備找機會把殷不染推開,冰涼的指尖卻猝不及防地點中了她的眉心。
她一怔,神魂如同受了驚的小動物,不受控制地蜷縮成團,連帶着半邊身子都酥麻起來。
就這樣失去了所有的反抗能力,被殷不染推到了貴妃塌上,居高臨下地審視着。
殷不染伸手,毫不客氣地扯了扯劍修的臉頰肉:“哪來的自信?憑你現在這脆弱的神魂嗎?”
甯若缺睜大了眼睛。
或許是說不了話也動彈不得的緣故,清秀的臉上竟然顯露出幾分委屈來。
這可真是難得一見的表情,殷不染忍不住揉搓了好幾下,不滿地看着這副易容、蹙起眉來。
她無視手底下細微的掙紮,面無表情地掰開甯若缺的嘴,把一枚藥丸塞了進去。
依舊是入口即化,苦味和腥味充斥了整個口腔,卻也有一股暖意蔓延至全身,融化了四肢的僵硬感。
甯若缺手指輕顫。
在殷不染再一次試圖捏她臉時,偏頭一躲,扯住了某人的手腕。
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的,雙方位置就此調換,她将高高在上的人壓進了貴妃塌裡。
挽發的烏木簪滑落,殷不染滿頭的雪色發絲盡數散開,清淺的眸子裡滿是懵。
不過很快就演變成了羞惱,她疾言厲色地訓斥:“松開,别逼我動手!”
張牙舞爪的,實際上不動用她那些法器,威脅就近乎等于零。
甯若缺想到這人的力氣,嘴角不自知地牽了牽。
但她很快松開桎梏,規規矩矩地垂下眼簾,為自己方才的冒犯道歉。
而後飛快地瞄一眼整理衣服的殷不染,輕聲問:“你給我喂的是不是治療神魂的藥?”
上次效果不明顯,這一次她的神魂被殷不染制住,就變得格外有成效了。
殷不染秒回:“不是,是毒藥。”
“謝謝。”
殷不染有些煩躁地強調:“不,就是毒藥。”
她懊惱自己太心軟,畢竟甯若缺根本不信她的話,總想着逃跑。
甯若缺不知道她的顧慮,還在兀自思索,自己要用什麼來還殷不染的人情。
“我、以後可以送你一把劍。”
她很窮,玄素山收藏的那些劍,大概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東西了。
即可以防身又可以用來欣賞,在甯若缺看來很是實用。
殷不染無言以對,卻也習慣了。
她冷漠地質問:“你覺得我拿得起?”
甯若缺抿唇,小小聲道:“我可以送你一把輕點的劍。”
“……”
片刻的寂靜後,房間裡響起一道自我懷疑的聲音:“我當初究竟看上你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