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愣了愣,局促地攥緊衣擺:“我……”
她依舊遊移不定,眼神閃躲,不敢看甯若缺的眼睛。
顯然是不願意走。
這讓甯若缺有些許疑惑,膽怯懦弱的人,其實做不出這樣的決定。
她輕歎一口氣,索性坐下來耐着性子解釋。
“你也看見了,許綽行為舉止太過刻意,那兩具活屍恐怕與明光閣脫不了幹系。你如果堅持留在這裡,恐怕性命不保。”
“……”
細細的風掃弄着竹葉,也敲打向窗戶,天色逐漸從黯淡變得明亮起來。
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顔菱歌擰着細眉,小小聲的應了句:“我知道。”
她從懷裡摸出枚玉镯,徑直推到甯若缺跟前,這是當初說好的謝禮。
随後不急不緩地開口。
“我的娘親,采藥時偶然救了上界的仙人,兩人情投意合,然後就有了我。”
顔菱歌才說一個開頭,甯若缺就意識到,這大概是個俗套的故事。
人間界熱衷于修真者與凡人之間的纏綿愛戀,并且從不吝于給愛侶們一個好結果。
但現實往往相反,多的是露水情緣,和薄情的負心人。
她沒有出聲打斷,而是垂眸安靜地傾聽。
顔菱歌絮絮叨叨地述說着自己的過去。
“可是,仙人抛棄了娘親。她從此便對‘成仙’有了執念。”
“今年的春天,她聽說明光閣會開仙門、廣收弟子,便一直希望我能入門修行。為此她做了好多準備,幹淨的衣服、足夠的銀錢……”
說到最後,聲音不免帶上了哽咽,比窗外的風更為滞澀。
“隻是,她在入冬的第一個清晨被活屍襲擊,去世了。”
“……”
甯若缺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袖口,卻掏不出可以安慰人的糖,或者甜甜的野果。
她便又開始局促了,目不轉睛地盯着天邊的魚肚白。生怕稍稍一偏頭,就對上一雙淚眼汪汪的眼睛。
顔菱歌沒有發現甯若缺的異樣,她正努力抹掉眼淚:“我這種體質,怕是沒有仙門會收留我。”
“許師姐許諾過我,她會帶我入門。這就足夠了。”
甯若缺憋了許久,總算尋到了合适的機會說話。
她二話不說地把镯子塞小姑娘懷裡,語速極快:“我有很多體質奇怪的朋友,有的不能接觸陽光,有的靈脈天生有缺,留存不住靈氣。”
全都聽起來和顔菱歌一樣慘。
因而也勾起了對方的好奇心。
她實在是推脫不過甯若缺,隻能重新把玉镯收回去,才眼巴巴地追問。
“那她們……”
甯若缺想起自己那幾個在修真界身居高位、呼風喚雨的朋友,語氣頓時自然了很多。
“她們依然在自己的道途上走了很遠,甚至遠超那些正常的修真者。”
“或許路途會很艱難,然吾輩本就逆天而行,若是沒有足夠的覺悟,如何與天争命?”
她擡眸,目光灼灼,是自己都想象不到的誠懇和認真:“你若隻為了完成娘親的遺願,何必一定要是明光閣?”
顔菱歌愣了愣:“我……”
不過幾秒,她霎時移開了視線,緊抿着唇。不知道是在仔細考慮、還是不願再談。
此時離天亮隻有半個時辰,甯若缺呼出一口濁氣,拍拍衣擺準備走人。
“罷了,反正我還會留在這裡。你如果改變了想法,可以随時來找我。”
顔菱歌小聲驚呼:“前輩不打算離開嗎?”
“嗯。”
她頓時捂住嘴:“是因為那個很美的白發姐姐?”
“嗯……嗯?”
甯若缺本來正在考慮早上吃什麼。
她餓了,打算去明光閣的山上摸點野果和山雞,再不濟毒蘑菇也行。
一聽顔菱歌的語氣,整個人産生了一種強烈的危機感。
“她是前輩的朋友嗎?”
甯若缺還沒回答,顔菱歌就自言自語地嘀咕起來:“她看你的眼神特别專注,肯定很關心你。她特意為你出頭,還給你療傷,還——”
眼看顔菱歌越說越離譜,越說越奇怪,甯若缺吓得從脖子紅到了耳根。
幸好天色昏暗,顔菱歌看不太清。
她飛速捂住小姑娘的嘴,磕磕絆絆地解釋:“等、等等,不是這樣的!”
這都什麼跟什麼,怎麼就聊到自己和殷不染身上了?
明明隻是一場意外,怎麼到了顔菱歌嘴裡,就帶上了莫名的意味?就好像殷不染有多在乎她似的。
甯若缺急于撇清殷不染與自己的關系,免得教小姑娘誤會。
“我和她沒那麼親近,我留下來純粹是因為——”
她絞盡腦汁地想理由,最後迎着顔菱歌好奇且崇拜的目光,迫不得已憋出一句:
“保護醫修,是吾輩應盡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