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教授,你家有酒嗎?”
“你怎麼了?”蘇聿白望着她含淚的眼,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也微微變啞。
這一聲關心,令姜與樂的情緒一觸即發,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鋪天蓋地的委屈、難過與失落快要将她淹沒。
蘇聿白快步走過來,在她身旁坐下,又迅速抽了兩張紙,擡起手快要觸到她的面頰又落下,又見姜與樂擡了眸。
蘇聿白微微落下的手再次揚起,紙巾觸及她溫潤的淚即刻浸透。
淚的濕潤觸感從蘇聿白的指尖傳至心髒。
姜與樂由着她的手在眼周擦拭,想控制眼淚卻控制不住,越哭越兇,近乎抽泣。
她看見蘇聿白眼中有疑惑又近乎心疼的情緒一閃而過,跟小時候哄她時望向她的眼神好像一樣,又有些許不同。
姜與樂看不清,道不明。
或許這些事是可以跟她講的。姜與樂接過她手中的紙,又将手機遞給她。
蘇聿白看到她手機頁面,是一個沒有備注姓名的手機号發來的短信。
【小樂,我知道你不可能喜歡蘇聿白的。你想出國沒出成,最後決定去港大留學不就是想逃離家庭的束縛嗎?你喜歡我跟我在一起,也是對抗家庭的一種方式對吧?所以你不會喜歡蘇聿白,因為蘇聿白也是令你窒息的體系中的一部分。
跟我和好吧,我跟你一起去港城組建我們的小家,那裡沒有人會阻撓我們。】
這是姜與樂同她分手以來第一次落淚,在因家人所起的情緒堆疊之下。
令她崩潰的是,林思瓊将她們三年的感情全然歸于自私的利用,從根本上否定她對待感情的态度。
或許她姜與樂此前是被林思瓊的随性熱烈與風情萬種所吸引,但自跟她在一起之後,姜與樂分明在全心全意地愛她。
甚至在畢業前攢錢訂好了下半年一月一次的港城往返的周末機票,還是在林思瓊說有空再來看她的情況下。
規劃未來與攢錢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隻是她從未在林思瓊面前講過。
而且蘇聿白...姜與樂小時候就知道,蘇聿白跟姜蘇兩家的人不一樣。
後來蘇聿白回國,她更加确信,蘇聿白跟這個圈子裡的絕大多數人都不一樣。
甚至截然相反。
經濟學圈裡真正全心全意做學術的有幾個人呢?
攀人脈發文章、找關系往上爬,寫文章的過程都沒參與直接挂名一作二作,沒親筆寫幾篇好文章當上院長、副院長,卻又在學術會議、論壇上受人愛戴、侃侃而談。
蘇聿白跟他們不一樣,不會讓她感到窒息,甚至...會讓她感受到久違的安全感。
“我可以幫你回嗎。”蘇聿白冷聲開口。
姜與樂未及思考,下意識點了點頭。
而後盯着蘇聿白打字,看着她切換輸入法至26鍵位,而後緩緩打下:【林思瓊,不要再糾纏了,我們沒可能了。你不是放不下我,你隻是放不下自己花費的沉沒成本。】
蘇聿白打完後,擡眸問她:“可以嗎。”
“可以。”聲音仍帶着些哽咽。
蘇聿白點了發送,當着她的面将手機号拉進了黑名單,而後将手機放在她身前的茶幾上,随即起身:“我去煮姜茶。”
可能是想讓她獨自緩緩。
姜與樂視線随着她的身影調轉。
眼見着蘇聿白的身影忽而一頓,而後又轉身,微微俯身看向她。
姜與樂不明所以,下一瞬便被她擁入懷中,頭發上還壓下一隻溫熱的手。
姜與樂還沒反應過來,耳畔就傳來她輕柔的聲線:“别哭,不值得。”
但蘇聿白僅虛抱了她一瞬,放置在她發頂的手也跟着收回,而後轉身,腳步很快地朝廚房走去。
姜與樂恍然發覺自己不知何時止住了哭泣,是在她問出“我可以幫你回嗎。”的那刻,還是在她擁抱自己以作安慰的那刻。
坐在沙發上緩了片刻,姜與樂起身去衛生間整理儀表。
剛打開門,發現裡面物品極少,隻有基礎的洗護、洗漱用品,紙,以及衛生用具。
甚至連一隻口紅都沒有。
姜與樂微微一愣,而後放水洗臉,望着鏡子裡眼周仍舊泛紅的自己忽而笑了。
要是沒有家裡的這件事,她大概不會被林思瓊的短信刺激到吧。姜與樂想。
擦完臉出來,廚房那邊的動靜不小,蘇聿白大概已經開火。
姜與樂聞聲去尋她,腳步輕輕的。
轉過餐廳拐角,一眼就瞧見了她立在小鍋前的背影。生姜味也撲面而來,還混雜着紅棗味。
姜與樂這才注意到她的家居服,仍舊是灰色系,與家裡的色調很搭。
“馬上就好。”蘇聿白沒有回頭,卻又感知了她到來。
腳步一頓,姜與樂随即又朝她走去,“蘇教授,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沒有。”聽到她的回答,姜與樂仍舊向她走近,看見她手邊放着兩隻挂着水珠的玻璃杯,甚至連砧闆和刀具都已經洗好放至原位。
的确沒有需要她幫忙的地方。
姜與樂又看見她輕擡右手,揭開鍋蓋。迎面而來的生姜紅棗味很香,也有點辣。
蘇聿白拿起裝着暗紅色沙狀物的玻璃罐,用勺子往鍋裡放了些,問道:“夠嗎?”
“夠的。”姜與樂松了口氣,還好她也習慣在姜茶裡放糖。
不然也太難喝了。
冒着熱氣的姜棗茶出爐,被蘇聿白分裝在兩個玻璃杯内,七分滿。
姜與樂剛要上手去拿,又聽見她說:“稍等,太燙了。”
“好。”姜與樂停了動作。
蘇聿白轉身去冰箱裡取出冰塊,在杯子裡各放了六顆。
冰塊慢慢融化,溫度降下許多。等喝完姜茶,姜與樂才發現她們全然忽略了喝酒這件事。
也是,蘇聿白是一個很養生的人,大概是沒有喝酒這項喜好的。
姜與樂也在暗自懊悔,問她家裡有沒有酒是不是太沖動了。
“姜與樂,還想喝酒嗎。”
聽見蘇聿白兀地出聲,姜與樂微微一愣,而後連忙搖頭:“不了不了,我已經緩過來了。”
情緒上頭是一瞬間的事,下頭同理。
蘇聿白點點頭,“那就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