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明月餘光掃到,沒敢徹底去看。
肖燈渠說:“總想被你咬一下,怪怪的,就很想那樣。”
施明月沒有親吻的經驗,讀書時見過很多次,學校小樹林裡多是摟在一起親吻的情侶,能為困惑的肖燈渠解答,肖燈渠是想要她纏綿的回應。
肖燈渠舌舔舔唇,盯着她濕潤的唇角,“老師你開心了嗎?”
……确實沒那麼糟糕了。
施明月腿被她枕麻了,她坐在床上揉自己的小腿。
那株玫瑰插在床頭的花瓶裡,花瓶是肖燈渠又去拿來的。
幽靜的花香傳入鼻腔裡,施明月想了會兒程今說的留學,又想了會兒妹妹今天的話。
那個女人想她。
妹妹還小不懂這句話的重量。
妹妹生下來送到外婆那裡去了,隻有施明月是一直跟着媽媽生活。
小時候她不懂,以為所有人媽媽都那樣挨打,後來有一次那個女人不在家,她被打了,女人看她沒有死掉給她上了藥,自那以後,隻要不被打死,女人隻會在上藥的時候心疼她。
那時候,外面喜歡說三道四的人都無比的有善意。
嚼舌根的女人會說:“哎喲,你這個女人也是賤,女兒都被打了,你還跟着他,不為你自己想想,為你女兒想想啊……”
又說:“明月,長大了你就跑,也别管你媽了,你媽就是個挨打的命,活該,你再也别管她了。”
還說:“這女人也是賤,不知道為女兒考慮考慮嗎,以後結婚婆家哪裡看得起,婆家還指不定磋磨明月呢,落在她肚子裡也是倒了黴,晦氣。”
女人會抱着鼻青臉腫的施明月不停的解釋,從她和男人相識的小學說到中學,說男人以前不是這樣的,“明月爸爸不是這樣的,他隻是愛喝酒,隻是喝酒這樣的……明月知道的吧。爸爸還給明月買小鴨子,是不是?”
好在,施明月讀到一年級換到鎮上,離家太遠她開始住宿,一周七天不用回家,初中換到更遠的縣裡,她每周都會收到信息:【明月,媽媽想你了,什麼時候回來了。】
女人也是真的想她,小學三天來看她一次,初中每周會來給她送雞湯送菜,給她買營養快線給她買牛奶,她家裡最窮,她家裡是最沒有愛意的,可女人來的比宿舍每一個同學的媽媽都勤,隻要她回家,女人一定會帶她去買衣服買鞋子,給她做一堆好吃的帶到學校。施明月不愛回家,可是她回去的時候,總是看到女人被打得隻剩一口氣,女人看着她就好像能活過來一樣。
施明月讀書的錢全靠女人賣炸串,後來女人懷孕了,她跟女人說:“等我高中了,我們就走吧……”
女人認真嚴肅的說:“你說什麼呢,去哪裡,你爸怎麼辦?你弟弟怎麼辦?我把弟弟生下來你爸就變好了。”
施明月依舊能收到那個女人的信息:【明月媽媽想你了。】
像是吊着一口氣,向她求救。
施明月不敢告訴她回去時間,隻偷偷看過,女人的孩子被打掉了,躺在床上沒挨打也哭了,她身上的最後一口好像被抽幹了。
但是施明月再也沒開口同她說咱們走吧,從外婆那裡接回來的妹妹那麼小,自己還在念書,女人根本走不了,除非奇迹出現那個男人被車撞死。
高三那年施明月是她們小市的狀元,女人張羅着給她辦升學宴,施明月不想辦,她不想讓女人和男人知道她選擇哪個學校,女人卻笑着說:“你爸跑了,以後沒有人來打擾我們了。”
今天晚上施明月做了個夢,夢裡還很漂亮的女人櫃子裡找到她,這次她聞到的不是刺鼻的藥味,是美好的花香,女人說:“明月,我們走吧。”
可是,睡夢中的施明月清晰的知道這是夢。
因為明月不是月亮,月亮從不曾過照亮六歲的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