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江倦剛才沒聲響是因為他坐到沙發那邊去了,誰知這人莫名其妙一直站他身後,還貼得很近,回頭的時候差點沒被他吓死。
“你幹什麼!”葉景驚魂不定地拍了拍胸口,“大白天的演鬼步。”
江倦朝他笑了一下,“想偷窺你手機來着。”
葉景覺得他真是幼稚得不行,無語地把手機扔過去,“密碼六個0。”
江倦手急忙慌地接住,一時沒敢信葉景就這樣把手機和手機密碼給出來了,他吃驚地看着葉景:“就這樣告訴我了?”
“當然不是。”葉景說,“你的密碼呢?”
“哦?”江倦挑了挑眉,“如果我不告訴你會怎麼樣?”
“那我就在這裡給你分屍了。”葉景說,“把你腦子挖出來。”
江倦笑了起來:“我的密碼是六個六。”
“嗯。”葉景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江倦又說:“怎麼沒要我手機啊,要密碼有什麼用。”
“想要的時候自然會問你要。”葉景說這句話的時候一副高層下命令的模樣,“現在懶得看。”
江倦笑了笑,将兩台手機都塞進了自己兜裡,摟着葉景的肩膀往外走,“給給給,要就給。”
張陌爾和林彥在小區門口等他倆,見江倦和葉景是一塊從葉景家出來的一點也沒覺得奇怪,人齊了就開始打車。
從小區到草莓園大概有一個小時的路程,群裡其他幾個人都比他們要早到,幾人下車的時候徐離和王念都已經吃上了。
“來來來。”餘兮招呼他們,“一人一個籃子,老闆說不用稱,一百塊錢一籃,能裝多少就裝多少。”
幾個高中生對草莓的市場價格都沒什麼概念,品不出便宜還是昂貴,反正吃過後都覺得味道好,便人手一個籃子提走了。
不過很顯然,幾位女生的目的也不是摘草莓,她們一個個盛裝打扮,分明是來拍照的。将幾個男生拍的照片過目後,她們相中了葉景的攝影技術。
首先反對的是江倦,他比葉景還急,“憑什麼,人家出來玩的,什麼也不幹就給你們拍照,一拍好幾個小時,拍就算了,你們還帶三台相機,相機還不夠,手機也要,你當我們家葉景是哪吒有三頭六臂啊?他電量就兩格,背上你們那些啞鈴一樣的相機都耗掉一格了。”
江倦嘩啦嘩啦輸出一大段,張陌爾壓根沒聽清,大手一揮:“那你背吧,攝影助理,攝影師要哪台機你就給哪台。”
江倦:“??”
此時葉景肩上挂着一台微單,手裡則抓着一台富士在研究。
葉喻有很多愛好,書法、繪畫、鋼琴、小提琴、跆拳道等等,她上課時總是帶着葉景,于是她會的,葉景也會,其中就包括攝影。
攝影是葉喻研究最少的,對比這項較為依賴科技的項目,葉喻還是更喜歡原始的——看看美麗的風景将它畫下來。她有一本厚厚的小本子,随身帶着,随時可以拿出來畫一張速寫。
反而是葉景最喜歡攝影,這其中也許跟他沒什麼耐心有很大的關系。
他已經好久沒有摸過相機了,今天一按快門,聽着“咔嚓”一聲,心裡竟然泛起跟從前一樣的愉悅感來。
葉景是喜歡攝影的,就像葉喻喜歡文字一樣。
葉喻喜歡翻書的聲音,葉景就喜歡按快門的聲音。
從這一點就可以證明,他不是葉喻。他看不懂叔本華,也看不懂加缪,他與文字唯一的聯系是每晚睡前葉喻給他念的《笑貓日記》,他與葉喻是相似又相反的姐弟。
可是,那些人把他當做葉喻的時候,他又疲憊地不願反駁。
葉景沉靜在自己的世界裡,拿相機拍了許多空鏡,完全沒聽到旁邊江倦說話的聲音。
直到他聽見有人一直在喊自己的名字,葉景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竟然無意識地走了好一段距離,江倦他們被他甩在了身後。
葉景轉過身,回到衆人面前,興緻不錯地說:“需要我來拍照嗎?”
女生們眼裡閃過驚喜,徐離立馬接上,指揮江倦:“助理,拿包。”
江倦有些新奇地看了葉景一眼,沒說什麼,默默接過相機包挂自己身上。
葉景上過專業的攝影課,不僅熟悉各種相機光圈參數,還會有意識地配合環境和模特的姿勢。
“張陌爾往前走一點,把後面的陽光露出來。”葉景擺了下手,“走一小步,都不要動,我對一下焦。”
他往那一蹲,頗有種大攝影師的風範。
江倦站在一旁看着他們,葉景需要用到助理的時候不多,他幾乎不換相機,就拿着手裡的那台富士一直拍。
舉着相機的葉景跟平時有些不一樣,很細微的差别,江倦在一旁觀察了很久才品出味來,覺得他此時像是忽逢晴天的向日葵,整個人都煥發着欣欣向榮的生命力。
江倦大概知道這是為什麼。人在做自己發自内心感興趣的事時,總是會有不一樣的魅力。
拍到幾個姑娘們滿意并湊齊她們發朋友圈的九宮格了,葉景才第一次休息,他拉開羽絨服的拉鍊,扯了扯裡面那件衛衣的衣領。
江倦過來給他遞了瓶水,“熱了?”
“有點熱。”葉景說,他接過水仰頭喝了一口,忽然問江倦,“你想拍嗎?”
江倦看了眼他手裡的相機,“你喜歡拍照?”
“還行。”葉景說,“挺好玩的。”
“那也給我拍幾張吧。”江倦将手裡的兩個籃子放下,又将相機包等雜物拿去給張陌爾。
葉景追上來扯住他,“換微單吧,富士快沒電了。”
江倦拿起一台,“這個?”
葉景思考了一會,“算了,還是富士吧。”
處理好東西,江倦回到草莓田裡,歪着頭問葉景,“攝影師,想怎麼拍?”
葉景舉起相機,“這個姿勢别動,笑一下。”
江倦很配合,或許是因為他一看葉景就想笑,于是很自然地就笑出來了。
葉景按了下快門,聽着快門清脆的咔嚓一聲,他放下相機,低頭查看江倦的照片。
剛才給女生們拍照的時候,他總是想着前景中景後景,想着光圈焦距對光,腦子裡全是各種計算。
現在拍江倦,他腦子裡卻安靜了,眼裡隻剩下江倦的臉,鏡頭裡也全是江倦的臉,幾乎占滿了整個鏡頭。
當真是一張精彩的好臉。
江倦也湊過來看,他對自己一向滿意得不得了,看都還沒看清了就誇上了,“怎樣?是不是帥炸了。”
“是啊。”葉景毫無誠意地答,“就差把鏡頭炸了。”
江倦從他手裡拿過相機,放大仔細看了看,忽然問:“按這裡就是拍對嗎?”
葉景點了點頭,江倦立刻舉起相機将鏡頭對着他,“給你也拍一張。”
葉景見狀快速地舉手擋臉往旁邊躲,“拒絕!”
江倦的鏡頭卻一直追着他,“拍照留念是很有意義的。”
葉景還是擋着臉,甚至想伸手去捂江倦的鏡頭,江倦輕巧地躲開了沒讓他得逞。
江倦語氣半真半假地說:“你不是什麼事都想要找一個意義嗎?照片就是一種意義,是你活過的證明。”
葉景動作一滞,江倦将他的手扯下來,後退了幾步,舉起相機眼疾手快地按下了快門。
他的拍照技術不如葉景好,時間緊迫也來不及研究别的,什麼光啊比例啊通通沒有,有的隻是葉景的臉。
乍一看他倆給對方拍的照片還挺像情頭的,都隻有臉。
江倦滿意了,“回去把這兩張照片導出來,我要發朋友圈。”
“不許發我的。”葉景說。
“你偶像包袱這麼重啊?”江倦說,“張陌爾有十個修圖軟件的會員,要不我去幫你借一下?”
“滾。”葉景瞪了他一眼,“有這閑工夫你找個醫院修修腦子吧。”
江倦笑了起來,将那兩張照片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才終于将相機還給了葉景,“還有點電,還想再拍嗎?”
“拍點景吧。”葉景接過相機,調了一下模式。
江倦看着他熟稔的動作,忽然問:“你以後想當攝影師嗎?”
葉景操作相機的動作一頓,眸光閃了一下,說:“不知道,沒想過以後。”
“那說點近的吧。”江倦偏過頭來,“下學期開學要分班了,你選文還是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