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景第三次見到丘比特的時候已經麻木了。
還有點無語。
要不是這個人的穿着與跟蹤狂背道而馳,他都要往陰謀論的方向想了。
所以,這個人為什麼又把他的變色龍戰衣穿上了?
别太愛。
江倦見到葉景已經不驚訝了,甚至很自然地打招呼說:“好巧,又碰到了。”
葉景幹笑了兩聲,“你來吃飯?”
“對。”江倦直接就在倒數第二張椅子坐下了,問:“你一個人嗎?”
葉景忽然覺得這人有點冒犯。
特别想回答當然不是所以請你離開這兒有人了。
一共就見了三次,兩次問他是不是一個人,整得他好像沒有朋友似的……
算了,懶得說。
葉景點了點頭,低頭吃東西沒說話。
江倦找了個地方栓住牽引繩,點了鍋底,也默不作聲地吃了起來。
葉景初中上的是住宿學校,在食堂吃飯人多的時候也需要拼桌,也是陌生人,但從來沒有一次拼桌讓他這麼尴尬的。
簡直是渾身不自在,吃得都有點胃疼。
特别是江倦沒話找話突然跟他說了一句這個羊肉不錯而他回答我不愛吃羊後,氣氛簡直尴尬到了極點。
他現在特别渴望店裡再進來些人,最好能把這裡坐滿,再熱鬧些,好顯得沒那麼安靜。
但這個破店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倆坐着吃老半天了,竟然一個客人也沒來,怕不是開業即倒閉吧?
在兩人同時伸手去拿同一盤牛肉并碰到對方的手後,葉景簡直要原地爆炸,他觸電般縮回了手,說:“你拿吧。”
江倦把那盤牛肉從傳送帶上拿下來,直接就往他鍋裡倒了一半,剩下一半倒自己鍋裡,然後在等牛肉煮熟的間隙,起身走到冰櫃,回頭問他,“你喝什麼?”
葉景跟他對視了兩秒,有些猶豫地說:“礦泉水。”
“礦泉水?”江倦疑惑,“不喝點飲料嗎?可樂王老吉什麼的,果汁?”
“不了。”葉景猶豫片刻還是婉拒道。
江倦在冰櫃裡找了一會兒,說:“沒有礦泉水。”
葉景沉默了,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江倦把自己要喝的飲料放到桌上,“我去飲水機給你裝點,但是可能是熱水。”
“額……”葉景想拒絕來着,但江倦已經去了,并且很快裝回來一杯,放到了他面前。
江倦說:“還好,是溫水。”
葉景捧起來喝了一口,“謝謝。”
江倦重新坐下,從鍋裡撈肉吃,尴尬的氣氛好像被緩解了一些,江倦這時才問,“你是高中生吧?”
葉景夾起一片牛肉吹了吹,“即将是。”
江倦挑了一下眉,“好巧,我也是。”
哈哈,又是好巧。
葉景歎氣,有些慶幸江倦沒接着問他的學校,但他接着問了他的名字。
葉景這才想起來自己沒告訴他叫什麼名兒,而人家一開始就自報家門,雖然他已經忘了。
葉景沒轉頭看他,隻盯着自己的鍋,答:“葉景,風景的景。”
“唔。”江倦點了點頭,應該是表示自己記住了。
然後又沒話了,葉景是完全不愛跟陌生人說話的性子,江倦看着要開朗些,但估計看出來他不愛說話,也沒再開口,兩人就這樣安靜地吃着,期間江倦還給他倒了半份響鈴卷和肥牛。
吃得差不多了,葉景起身,“先走了。”
江倦還打算再吃點冰激淩,點頭,“回見。”
葉景揮了揮手,走出了這個令人尴尬的火鍋店。
出來後他覺得空氣都清新了不少,回頭看了眼火鍋店的名字。
——今日有緣·單身火鍋店
靠,什麼鬼名字。
葉景快步離開了這裡,買了文具往自己小區走,隔着馬路看見驿站的牌面時,他停了一下。
那個深綠色的垃圾箱還在門口,沒被垃圾車拖走,葉景盯着那看了一會,還是扭頭往小區大門走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葉景又停了一下,握着文具店的袋子,面無表情地轉身朝驿站走去。
走到驿站門口看見那個垃圾箱的時候,他又反悔了。
不就是一本破書嗎,扔了就扔了,他是絕對幹不出翻垃圾箱這麼丢人現眼的事的。
于是葉景又開始往小區門口走,走了幾步,他有些氣急敗壞地轉身,沒忍住罵了句。
啊。
操蛋的世界,傻逼的自己。
葉景皺着眉站在垃圾箱前,一手提着裝文具的塑料袋,一手很嫌棄地翻着别人扔進垃圾箱裡的快遞包裝。
很快他就發現這樣根本沒用。
就吃飯的這一小會兒竟然這麼多人來過驿站,還一個個都拆了快遞才走,還特麼把垃圾都扔這兒了!
葉景的書在最底下,光這樣翻完全找不到,除非他把上面的垃圾拿一些出來。
那種想要鄙視全世界幹翻全世界的煩躁感在心頭翻湧,葉景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什麼精神疾病,狂躁症或者精神分裂什麼的,平靜的時候能像個人畜無害的啞巴,發起火來連自己都想拿刀砍死。
葉景閉了閉眼,壓着心裡那股煩躁,将塑料袋扔在地上,雙手齊上地開始翻垃圾。
這個用來收快遞垃圾的箱子很大,目測得有一米五那麼高,正方形底,容量很大,此時箱子已經快裝了一半。
葉景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書在最底層,他快速地往外掏着垃圾,各種各樣的紙盒包裝袋泡沫箱被他翻出來,驿站負責人許是見慣了他這種“不小心把東西當垃圾扔了”的傻缺,看他在這翻得熱火朝天表情憤怒,竟也沒來過問。
後面來這兒扔垃圾的人也都很貼心地把垃圾直接放到了地上,沒有再扔進去。
世上還是好人多啊,原諒人類一秒吧。
葉景不記得翻了多久,應該也沒過多久,他動作很快,一次拿了不少垃圾,垃圾箱很快見了底,他看見梁海聲送他的那本書安然地躺在那,微微松了一口氣。
看樣子沒被什麼奇怪的東西弄髒,要是髒了他就真的不要了。
葉景放下最後幾個包裝袋,彎腰伸長了手進去撿書。
垃圾箱有些深,他又不願意靠太近把衣服貼在上面,因此撿得很是艱辛,踮着腳,用盡全力伸長手去夠。
眼看着就要夠到書了,腳踝那忽然有種被蟲子爬過的觸感。
輕飄飄的,像是錯覺又不像。
葉景呆在原地,雞皮疙瘩瞬間蔓延全身,愣了零點一秒後跳了起來,差點一頭栽進垃圾箱裡。
他站在原地狂跺腳,彎腰用力拍打自己的褲腳和腳踝,甚至想把鞋子脫下來扔了。
即使什麼都沒看到,他還是覺得毛骨悚然。
書沒撿到,腳邊還圍了一圈垃圾,葉景有些崩潰地站在那,想一把火把這裡燒了。
他站在原地思考了好一會,最終還是費勁力氣把書從垃圾箱裡撿了出來,然後又費勁地把垃圾全部放回垃圾箱,拿着書走了兩步後覺得右手有點空,這才想起剛才收垃圾的時候把新買的文具也一起扔了進去。
操!!
葉景徹底崩潰了。
翻垃圾箱是不可能再翻了,他怒氣沖沖地往剛才的文具店走。
其實驿站旁邊也有文具店,但葉景就是要走回剛才的那一間,并且去買一份一模一樣的回來,再假裝這中間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葉景翻垃圾箱那一幕剛好被江倦看見了。
江倦發誓他絕對不是故意的,但驿站就在馬路對面,而這條馬路滿打滿算四車道,加兩條人行道,撐死了50米寬,他想看不見都難。
于是他看着葉景在垃圾箱邊上束手無策地站了一會兒,又看着他氣沖沖地過馬路,殺進了一家文具店。
挺莫名其妙,又挺有趣的。
葉景出來的時候江倦就站在文具店門口,牽着狗。
四次。
葉景連歎氣都沒有心情了。
24小時内在四個地方偶遇了這人四次。
四次!
都說事不過三,這特麼都第四次了是為什麼啊?
此時還是大中午,太陽在頭頂挂着,文具店的屋檐不寬,擋不住,江倦就這樣牽着狗站在陽光底下,不光他自己一頭汗,狗的舌頭也要冒煙了,可這人好像沒有溫度感知系統,頂着32度的天就這樣站着,一會兒中暑暈倒就好笑了。
簡直神經。
見葉景出來,江倦看向他,“買文具呢?”
明知故問,沒話找話。
葉景心疼狗,忍不住問:“你吃完飯不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