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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寒挑來挑去,最後選了金銀臂钏各一副,一對兒翡翠的鴛鴦佩,一對兒白璧的比目佩,一副嵌藍寶的金頭面,銀嵌珠簪、钗各一支。
成套的頭面沒有嵌翡翠的了,她特意問過。
總覺得弟媳婦可能戴嵌綠的更合宜。
銀嵌珠的守孝時挽發正好。
那臂钏沉,金的那副有六兩重。
沐寒正問價時,一道過于灼熱的目光落在了她臉上,那人盯着她的臉看個沒完,堪稱放肆;沐寒擡頭直視回去,對上那人面孔。
一個面若敷粉唇若塗丹的俏公子。
那公子哥兒衣着貴而不華,氣度卓然,看着就不可能是這鎮上的人。
她眼中平靜無波,那公子先是頓住,收斂了笑容,然後沖她帶些歉意地笑笑,帶着兩個随從,腳下慢慢挪出銀樓去了。
“可惜真是個出家人。”她聽見那公子哥兒走出去幾十步以後,偷偷這麼說了一句。
……她不知道那公子哥兒的“真”是從哪裡看出來的,但他覺得她是真道姑,總歸該是少了麻煩的。
畢竟她本意就是吓住他。
——他看過來那眼神她很熟。
她和元白鶴溫淩寒在白馬城、杉榮城裡走的時候,許多年輕男修士,看見元白鶴時,又或者是看見沒做僞裝的溫淩寒時,就是差不多的眼神。
也有很多人這樣看過葉英芝。
哦,還有,挺多女弟子也這麼看過吳長老,不過沒人敢看得這麼明目張膽。
——說來這個公子哥,後來和那些偷看吳長老的女弟子更像些,都是被人看回去便躲了。
這樣的眼神配上那身行頭,不自己退卻,後續總該有些或大或小的麻煩的。
這裡是銀樓,比别處更敢收黃金,沐寒直接拿金子結了賬。
等她回到須家,就見封了的那進院子被重新啟用了,她以為是要空出來接待那些不方便當日來回的賓客,卻被須沐寶告知,那院子是單獨給她住的。
她要不回來,那院子會一直封下去。
“姐,你,”須沐寶好像硬把一句到了嘴邊上的話給換了:“你這次回來,是不是就不走了?”
“不,我要走的。”沐寒想想,補充一句:“我師門在等我回去。”
“姐,你就一定得做道士嗎?”沒幾個人真心願意看着親人出家,須沐寶不是這個例外。
更何況,須沐寶心中疑慮尚存。
沐寒點頭。
“那邊院子是給姐姐的。姐姐要想住,把院牆拆一段,再重新封了另開一戶都使得。爹當初選新宅時便是這麼打算的。”須沐寶幾番猶豫,最終這般說道。
兩個人走到那院裡,院裡一應家什都是備好的,之前拿了布罩封蓋,現在全撤下來了,也不是很難打掃。
隻被褥沒準備。
但須沐寶剛成婚,新被褥不缺。張繡竹直接叫查大娘子從新房櫃裡取了一床顔色合宜的,給姑姐鋪上了。
“我就住幾日,你們不必這樣忙。”沐寒看有兩個雇工在院子裡忙進忙出,推拒道:“家裡現在正缺人用,把睡覺的屋子東西擺好就成,餘下的我自己能收拾。”
須沐寶聽她又強調了一遍以後要走的事情,不知道她是有意還是無意,心中郁郁。
兩人進屋坐下,此時這對姐弟才算是有了坐下來慢慢聊的機會。
須沐寶可能是先天不足,也可能是四五歲那陣藥吃得太多了,後來學習又刻苦,沒長起來,隻比沐寒高出一寸多點,不高不矮。
他體格也是偏清瘦,看着有些文弱。
“我近半年忽然抽條了三寸多,”須沐寶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然能結實些。”
“那還好。當初我在路上昏倒,被我師父帶去了其他國家,等醒來已經離咱們這兒不知多遠了。我這些年回不來,很怕家裡出事,還好,還好。”沐寒再看須家現在的情況,心裡隻覺得慶幸。
須沐寶也沒問她沒能回來的原因,隻是講起她走後的事情:“大約十年前,爹就把當初典出去的二十畝田都買回來了。不過也不完全是那二十畝了,有幾畝連在羅家幾個哥哥田地中間,爹沒開口,換了别家的地買的。”
“我聽對門大伯娘說過。”
“大伯娘,大伯娘她幫了咱家好多事。我頭幾年的衣服和鞋,都是大伯娘借着年節作幌子送的。一直送到我去先生那裡的那一年。”當然須秀林也回禮了,無論是餅糖還是過年給小輩禮錢,都比給别家的厚許多,春生寶瓶成親的時候他更是給男方女方各送了一份賀禮。
“我聽說你拜了位從吉山書院退下來的先生。”
“是,老師姓張,在四百裡外的莆關山居住,我之前幾年也是住在那裡。去年才算是回鎮上常住。繡竹是他的遠房侄女。
“當初教爹讀書的那位先生,看爹……改好了,幫爹引見了我的老師,才有了我後面去莆關山求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