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日光順着窗洞照如室内,正落在存活者舉起又砸下的錘子上;光線讓灰塵現行,也讓地上一片黑沉沉的污物能讓人看出其紅色的本質。
陰森又肮髒惡心。
“你們做了什麼?”紀湍流上前,白底黑面的錦靴踩過了一地血腥肉糜,他擡手将那活着的人扯開扔到一邊,拔劍逼着人咽喉。
“他是個妖道。”被扔出去的人吐出一口血沫,重錘從他手中飛出滾到一邊。
“他把我全家都害死了。留着我,讓我和他學妖法,給他幹活。”
“然後你學成,就趁着他驟然獲取了大量邪煞結果被反噬的機會,把他殺了?”紀湍流聞言,表情沒什麼變化,隻是微微動了動一邊的眼皮,看上去略諷刺。
“是。他觀城中貓狗老鼠鳥雀行動有異,井水泛渾,山間猛獸躁動、奔徙,推演此地後續會有地龍翻身的災禍。
“于是他在附近分别布下陣法,等待災難出現,收取他需要的那些,怨氣。”
“陣法都是他布的?”紀湍流再問,這時藍琴思也走到那人近前。
“是。”
藍琴思問道:“你是這裡的人?還是外來的人?”
“我家就在這裡。”
“這座城?”
“是。”
沐寒和藍琴思同時說話了:
“陣法你動過。”藍琴思看出了那陣法和這形如骷髅的人之間的聯系。
“是他把陣法改得危害更大了!”沐寒皺眉。
這個“他”指的也是這個還活着的邪修。
本來那陣法隻是偷取地動中死去的人的血肉,與死者不甘、留戀人世的情緒。
現在那陣法,還在偷取生者的生機。
地龍翻身,這麼大的事情,親曆者心緒不可能一絲不亂。而他們心中隻要生出稍重一些的,偏向陰暗的情緒,就會被陣法緩慢卻持續地掠走生機。
然後源源不斷地補充到……這個表面上看上去生機已盡的人身上。
“他把我家毀了啊。”那男人聽見兩人的質問指控,喃喃道。
他幾乎瘦成了一具骷髅,看不出年齡,也看不出原本的長相。
“我沒别的辦法,隻能一直等着機會除掉他。
“陣法改動以後,他控制不了那麼多的怨氣,才會,才會更有可能被反噬。
“我勸他說,機會難得,這樣可以獲得更多,他就讓我動手了。”
林緻用聽了,搖搖頭,像有些同情惋惜,好像還有些不知來源的不忍,但他轉過身不再去看這人。
劉雲疆沒什麼表示,桑渚蘭和鞠鶴靈則顯出些内涵複雜的神色,内中并不缺少同情。
紀湍流看了一眼溫淩寒,溫淩寒并沒有什麼其餘的表示,他便手腕一振,将人頭顱斬了下來。
那人沒想到他們動手毫無征兆,猝不及防間便丢了性命。
林緻用像是早料到了這個結果。
鞠鶴靈有些不忍,道:“他也是走投無路……”
溫淩寒搖搖頭,正要說話,紀湍流卻先開口道:“這座死城被造出來,也沒少了他的好處。”
“他已經嘗到甜頭了,以後,”藍琴思也是連連搖頭:“幾乎不可能忍得住的。更何況他肉身是這般情況,‘活下去’會逼着他繼續的。”
鞠鶴靈這時才開始意識到,這樣一個邪修放在外面,可能會是多大的後患。
隻是她心裡,免不了還有些對這昔日無法抗拒、複仇後又立刻被斬殺的弱者的憐惜。
林緻用這時轉回身,難得主動對鞠鶴靈說了句話:“他做錯了。不管因為什麼。他身上業力……孽賬很重。并不無辜。”
他本也為這人的遭遇而頗有幾分同情,但發現這人身上的孽賬後,幹脆眼不見心不煩了。
沐寒這時才再次開口:“陣法奪取活人生機的部分是他改出來的。
“原本的陣法隻針對已死之人。
“單就今日之事而言,他罪過遠比另一人更大!”
紀湍流又道:“不錯,而且藍師姐剛剛問他來曆……他連自己鄉裡鄉親的生機都攝取,”紀湍流哼了一聲:“這種人,沒救。”
藍琴思顯然也知道那陣法的用途,故而剛剛特意問他是哪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