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課後,雲詞也把重心放在這三門上。
虞尋倒是開始早出晚歸,每天早上流子定時定點出現在608寝室門口,然後兩個人就結伴走了。
流子每次出場的姿勢都很固定:雙手環胸,吊兒郎當,整個人斜靠在寝室門邊上,眼睛也是斜的,斜着睥睨雲詞。
眼裡是無聲的警告。
雲詞:“……”
雲詞坐在長桌旁,一條腿曲着,手肘抵在膝蓋上,手裡捏着支黑色水筆,随手轉了下筆,當做不在意。
“靠,”流子跟着虞尋走出去之後,忍不住說,“怎麼感覺我被鄙視了。”
虞尋說:“他應該沒那個意思。”
就在流子想說“怎麼沒那個意思,怎麼看都是那個意思”的時候,虞尋又說:“他隻是覺得你有點傻逼,挺無語的,不知道為什麼每天都能見到你這張臉。”
流子:“…………”
到底有什麼區别。
非得把雲詞的心理活動細化到這種程度?
自從虞尋換寝室之後,流子一直暗自擔憂,擔憂虞尋大學的寝室生活。他虞哥一定正過得水深火熱。
雖然他虞哥高二開始莫名其妙抽風,對雲詞那小子總是笑吟吟的,但在他心裡,這是一種高手才有的的從容——不那麼把你當回事,不生氣,還主動接近你,這才是真正的實力。
強者,就該這樣。
但他也不會将這份擔憂表達得太明顯,因為男人之間的默契,更因為他懂得男人的自尊心。
流子像之前那麼多年一樣,沒有說得太直接,隻委婉地問:“最近怎麼樣。”
虞尋聽得也沒太在意,他低着頭,不知道給誰發微信消息:“怎麼突然問這個。”
流子:“關心一下不行啊。”
“行,”虞尋發完消息說,“最近過得不錯。”
流子:“這個很不錯的意思——”
虞尋說話時居然還勾了下唇角:“挺開心的。”
流子:“……”
說反話。氣極反笑吧這是。
男人的自尊心不允許自己暴露出脆弱時刻,沒關系,話不需要說透,他懂。
流子跟在虞尋後面,心說這寝室換得,他虞哥精神狀态都快崩潰了。
雲詞手裡轉着筆,目送流子離開後,他的世界終于回歸清淨
然而這種感覺沒能維持多久,很快黑色頭像又蹿到了他眼前。
[yx]:出去了
[yx]:和流子找了個兼職
雲詞手裡的筆停了:“……”
他沒忍住,下意識想打字回複:誰管你出去幹什麼。
這句話剛輸入前三個字,他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居然在回虞尋的消息。
手裡的手機一下變得有點燙手。
他摁滅手機屏幕,繼續看面前的案例分析。
在正式開課前,寝室其他幾人萬萬沒想到雲詞的學習狀态居然恐怖如斯,所有課程都要提前掌握,有空就看題,沒事就背書。
雲詞埋頭看了大半個小時,王壯在床鋪上探頭找他聊天:“我有個表妹。”
雲詞果斷地說:“别介紹給我。”
王壯把後半句話說完:“……馬上要過生日。”
雲詞:“……”
王壯:“我是想讓你陪我去學校附近定個蛋糕,我以前選的她都不太喜歡,可能我太時尚了,所以我想讓你幫我參謀參謀。”
雲詞為他的嘴快付出了代價,他收起法典,陪王壯出門。
兩人穿過東門,走進那條有網吧的商業街。剛開學,很多店鋪上面都挂着“招學生兼職”的海報。
“就這家吧,看起來還行。”王壯在某家店前駐足。
雲詞沒怎麼看,跟着走進去,然而他剛踏進去——靠近門口的那位服務生原本站得好好的,突然一下子整個斜了出去。
雲詞右眼皮跳了下。
擡起眼,果然再次看見那熟悉的睥睨眼神。
流子扭頭不去看他們,為了錢,對空氣說了句:“歡迎光臨。”這四個字聽上去好像燙嘴。
雲詞懶得跟他掰扯。
隻不過看到流子的一瞬間,雲詞下意識去找另一個人。
果然,在收銀台後面,有個人坐在那睡覺。
那人像上課偷偷睡覺一樣,整個人被收銀的電腦擋住大半,一隻手壓在桌上,另一隻手搭在頸後,碎發垂下,隻能看見他半截鼻梁和削瘦的下颚。
所以虞尋說的兼職,就是這家店。
大學生課餘時間兼職不是什麼新鮮事。
這裡整體工作環境松散,這個點沒什麼客人,不然也不會請學生來看店。
但是面前這兩個人看起來完全不像第一次,很熟練,這個熟練主要指能省力就不會多出一分力氣,比如這個敢睡覺的。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流子那句對着空氣說的歡迎光臨耗盡了他所有的禮貌,沒過多久,他立刻說:“買不買,不買趕緊走。”
雲詞:“你管得着嗎。”
他話音剛落,睡覺的那個人動了下。
等雲詞再看過去,虞尋已經換了姿勢,他搭在頸後的手放下來,整個人略微坐直了,看起來沒太睡醒,他掃了眼電腦屏幕:“網上有個訂單,一份提拉米蘇。”
他提醒流子,“去打包。”
流子剛燃起的戰火暫時熄滅,他走之前撂下一句:“……你别走,等我打包完的。”
雲詞:“……”
流子走後,隻剩下他和虞尋還有王壯三個人面對面。
正常室友關系,怎麼也該問一句,關心一下。
但雲詞打死也不可能說那種話,所以完全找不到任何開場白。
王壯沒那麼多顧慮,他今天脖子裡戴了條新的銀色鍊子,潮得一如既往:“虞哥,怎麼在這兼職。”
還有那個流子,難怪當初頂風賣泡面。
王壯問的時候,似乎有個錯覺,他感覺站在邊上的雲詞明明一副恨不得摔門出去的回避态度,但是耳朵卻忍不住悄悄豎了起來——因為這個人别過頭,但是抿了下唇角。
虞尋沒怎麼多說:“賺點錢。”
王壯:“看不出你那麼喜歡甜品……”
某人嘴角似乎抿得更緊了。
虞尋:“哦,這家店時薪最高。”
王壯:“……”很合理,也很現實。
說完,他看向雲詞,又問:“你們來買蛋糕?員工價八折,随便挑。”
這人難道很缺錢嗎。
雲詞對虞尋家裡的事情知道得并不太清楚,嚴躍或許知道更多些,但像這種學生的私人問題,他不會對外透露。
雲詞手插兜,冷冷地說:“我出去了。”
王壯:“……?你出去了我表妹怎麼辦?”
雲詞指了指外面那扇大玻璃,蛋糕陳列可以在外面通過玻璃看見:“我在外面看得也很清楚。”
王壯:“…………”
他有時候真的覺得。
這兩個人能為彼此做到這種程度,真的,也挺難得的。
在雲詞他們進店之後沒多久,準确說從虞尋坐起來之後,店裡又來了一位客人。但這位客人明顯不是被陳列出來的蛋糕吸引。
是個女生,打扮得很時尚,棕色卷發,她進門後走到前台微微笑了下:“我……想給朋友定個蛋糕,今天暫時還決定不了,能先加個好友嗎?”
“可以。”
虞尋很果斷。
沒有絲毫猶豫,報了一串微信号。
在打包的流子越聽越耳熟,這他媽不是他的微信嗎。
???
“我同事的号,買蛋糕的話你聯系他吧,”虞尋也笑了下,他笑着解釋說,“至于我——我沒什麼錢,還在打工攢錢買手機。”
流子:“…………”
剛一隻腳踏出門的雲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