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俏沒有從中受益,基本可以排除嫌疑。
要麼就是林俏和曹珍之間還有關系——會嗎?
否則的話,一切就全都是偶然。
“會不會是我們把問題想得太複雜了,”辛心說,“也許你哥真的就是夜裡送貨太着急,一切都是巧合,曹珍隻是意外得到了那筆保險金,她說的都是真話,是我們太想把她帶入到兇手的身份裡去了,殺害向晨和趙宏偉的也另有其人……”
辛心越說聲音越小,語氣越虛,心裡也越涼。
他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他走在了錯誤的道路上,他浪費了一大半的任務時間,現在已經是七月四号。
辛心扭頭看向窗外。
落日餘晖剛沒入城市的尾端,天黑了。
*
離開醫院之前,辛心跟賀新川又找到孔曼。
孔曼很警惕。
辛心長得比較瘦弱,看上去沒什麼攻擊性,他解釋說沒惡意,隻是看到向晨那裡的照片,才随口問一句。
孔曼臉上流露出不加掩飾的厭惡,“如果你們真的沒惡意的話,麻煩把那些照片還給我。”
辛心:“行。”
孔曼臉色這才稍微緩和了一點。
跟認識向晨的人,孔曼也不想多說什麼,轉身就想走時,辛心又問了她一個問題,“孔護士,你買保險了嗎?”
孔曼不明所以,但還是回答了,“沒有,你們是賣保險的?”
她打量兩個人,感覺不像賣保險的,穿得不像,氣質更不像。
“不是,”辛心笑着說,“剛跟林護士聊完。”
孔曼了然。
“哦,林姐最喜歡勸人買保險。”
在去車禍地點的路上,辛心坐在小電驢後面,難得沉默。
天色已黑,小鎮街邊路燈很少,曹亞楠出事的那個路口平常也沒什麼行人車輛會過去,隻有送貨到小雲樓才會往那條路走。
小電驢停下。
車前燈照出了辛心摔過的那個坑。
四周很安靜,一側牆壁斑駁痕迹,另一側野草肆意生長。
心涼的同時,辛心膽子倒是大了不少,想到以後有可能要在這裡打一輩子工,這不比死還慘?
辛心下了小電驢,直接坐到了他摔出來的那個草坑裡。
别說,還又軟又香的,一股青草的味道。
賀新川沒從小電驢上下來,也沒熄火,他點了支煙,看着坐在光暈裡的辛心,雙手落在撐起的膝蓋上,臉上罕見的沒什麼表情。
辛心忍了三分鐘,實在忍不了,回頭苦着臉看賀新川。
“哥,把燈關了吧。”
“你這是給蚊太君帶路呢。”
賀新川熄火下車,站到辛心面前。
辛心仰頭,唇邊橘色的火星映在賀新川眼中。
賀新川:“不拉手?”
辛心:“我看着防僞标志呢。”
賀新川:“這麼黑,看得清嗎?”
辛心垂下眼睫,語氣羞澀,“哥,你耍流氓。”
賀新川:“……”
辛心重又擡頭,露齒一笑,“哥,我知道你故意逗我呢,我沒事。”
賀新川在辛心身邊坐下,夏天的晚上,一絲風都沒有,他們兩個在這裡邊喂蚊子邊等鬼還魂。
“怎麼不吃糖?”賀新川淡淡地說。
辛心:“吃太多牙疼。”
賀新川抿了口煙,“來一根?”
辛心:“算了吧。”他頓了頓,扭過臉來看賀新川,“哥你也少抽點,對身體不好。”
他語氣表情都很認真,認真得賀新川都忘了吸下一口煙。
嘴裡煙嗆的味道返上來,賀新川忍着沒咳,回過神,不領情,“賀曉輝從來不抽煙。”
辛心:“哦。”
賀新川等了一會兒,沒等來下文,“不勸了?”
“哥,”辛心望着對面牆壁燒過紙的痕迹,幽幽地說,“我覺得你今天下單的保險挺好的,惜文以後會感謝你的。”
賀新川:“……”
他低頭掐了煙,把沒抽完的半支塞回煙盒。
四周徹底沒了亮光,陷入完全的黑夜之中,辛心坐了一會兒,屁股往賀新川身邊靠了靠。
熱的。
說不怕了,其實還是怕。
能活誰想死?
身後一大片半人高的野草,柔軟蓬松地戳在他的背上。
如果是白天出來郊遊,那一定很美好。
可是大晚上的,這裡還撞死過人。
辛心控制不住自己腦補後面其實是一雙鬼手在摸他。
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試探着往身旁的人身上抓,都不敢轉頭看,怕看到一張被撞得血肉模糊的女鬼臉孔。
“哥……”
賀新川沒回答。
辛心快哭了,抖着嗓子。
“姐……”
手被握住,堅硬而火熱的熟悉觸感。
“閉嘴。”
辛心:舒服了。
拉着賀新川的手,辛心覺得安心多了,就這麼坐了不知多久,白天四處奔波的疲憊逐漸湧上,他逐漸感到了睡意。
“哥,我好困……”辛心艱難地說,“我是不是中招了,你掐我一下……”
手掌被緊了緊。
意識到身邊的人還是賀新川後,辛心放心了,眼皮上下打架,頭一歪,無可救藥地進入了夢鄉。
賀新川轉過臉。
肩頭靠着的人呼吸清淺,像是一點心事都沒有。
賀新川擡頭看向深色夜幕。
他拉着辛心的手守了一整夜。
曹亞楠沒有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