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心擡頭,看到了那個吊扇。
吊扇插在天花闆中,中心軸四周有裂開的痕迹。
辛心不由自主地聯想到有人懸挂在上面的情景。
他搓了搓手臂,環顧四周,一室一廳的格局,一眼就能盡收眼底。
“所以是趙宏偉發現向晨的屍體?”
“算是,趙宏偉讓房東來開的門,門是從裡面反鎖的,一打開,向晨就吊在那。”
“你說到底兇手就是利用吊扇吊死了向晨,還是先殺了向晨再把他吊上去的?如果是後者,兇手為什麼要把人吊在吊扇上?是為了複仇還是一種處刑的儀式?”
向晨的死法有點過分獵奇,讓辛心感到奇怪。
賀新川昨天沒能進入這個屋子,他在門口就中招了,死裡逃生之後,時間已經來到晚上,房東把這裡斷電了,屋子裡一片漆黑,再待下去,說不定真會送命,隻能先行離開。
賀新川打開玄關左側的衛生間門掃了一下,“房東說這間屋子一共就隻有兩把鑰匙。”
“什麼意思?”
“向晨死的時候,他那把鑰匙就在他自己褲子的口袋裡。”
辛心:好家夥,合着還是密室殺人。
辛心在空蕩的客廳裡繞了一圈,走到客廳那扇緊閉的窗戶向下看。
“哥,你快過來看。”
賀新川走過來,挨着辛心往下看。
小區建的時候預留了一小塊平台用來擺放空調外機,一眼看下去,每一層都是這樣,很整齊。
“雖然高度是六樓,”辛心說,“但是要爬上來其實也不是不可能。”
辛心掏出手機,打開相機對着空調外機,他拉大鏡頭,放大、放大再放大。
鏡頭裡被風雨侵蝕呈現暗黃色的空調外機上面落着灰,小鎮已經很多天都沒有下過雨,上面的痕迹沒有被雨水沖走。
一個有點像斜十字的規整花紋在機器上顯得格外突兀。
辛心舉着手機看向賀新川,“是鞋底的花紋。”
賀新川皺起眉,“有人從外面爬上來殺人。”
辛心:“這得是多大仇啊?”
賀新川打開窗戶。
灰塵撲面而來,辛心手扇了扇。
賀新川:“下去看看,可能下面還有線索。”
辛心:“啊?這太危險了吧。“
“沒事,”賀新川說,“我拉着你,隻看六樓這個就行。”
辛心轉過臉看向賀新川。
夕陽灑在賀新川的臉上,側臉輪廓顯得異常堅毅,深色的眼睛折射出光彩,賀新川說:“相信我。”
辛心嘴唇上下輕輕動了動,他猛地大喊:“我信你個鬼——”
喊出聲的同時,他扭頭就往外跑,領子被一股大力揪住,和平常賀新川揪他領子不一樣,這個“賀新川”揪着他的T恤後領,把整個領口收縮得很緊,前領口擰成了一團,死死地勒住辛心的脖子。
辛心手指嵌入前領,努力地與那股力量鬥争。
他聽到身後一個陰沉尖銳的聲音,“我叫你下去,你為什麼不肯下去?你不相信我嗎?”
“我……”
脖子被卡住,疼痛從皮膚鑽入身體,呼吸開始變得不暢,辛心能感覺到渾身的血液都在往頭頂上沖。
“幫……你……”
嘴不受控制地張大,貪婪掙紮地想要吸取氧氣。
辛心艱難地說出剩下的幾個字。
“報仇……”
“報仇?”
那陰冷的聲音鑽入耳中,辛心整個腦袋熱得要爆開,四肢卻是越來越冷。
“你幫我報仇?”
“我都不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誰……”
“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向晨的語氣哀怨又狠毒,痛苦又癫狂,似乎比趙宏偉的情況是要更嚴重。
脖間那股要把脖子硬生生勒斷的力道卻是變得小了一點。
辛心忍着劇痛,說:“向晨。”
“你是向晨。”
霎那間,勒住他的力道松開,辛心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他捂着鼻子,止不住地咳嗽,他感覺喉嚨裡似乎有血,但是怎麼也咳不出來,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辛心就地直接躺下。
躺着至少不會被吊死了。
這時,他終于看到了向晨。
一個頭發半長,劉海斜斜的青年,和趙宏偉一樣,雖死猶生,并不是辛心想象中吊死鬼的樣子,看上去就是個精神小夥。
精神小夥現在很精神。
他看上去似乎是精神錯亂了,抱着腦袋瘋狂扭頭,扭頭的角度跟旋轉木馬似的,360度轉,頭已經完全脫離了脖子的控制,非常的自由。
“是向晨……我是向晨……誰殺了我……是誰殺了向晨……”
重複的話語猶如精神污染,整個房間的溫度越來越低,外面天似乎也黑了,黑暗如同一堵牆壁向他傾倒,辛心隻覺自己的頭越來越痛,身體也越來越沉,隻想睡覺,睡一覺,醒過來就沒事了。
“喬文廣——”
“喬文廣——”
“喬文廣——”
辛心突然感覺到了背推力,意識天旋地轉,他像是墜入了黑暗的沼澤,又馬不停蹄艱難地向上爬,要爬出來,要活下去……頭重得快從脖子上掉下去時,辛心猛地一擡頭,他睜開了眼睛,看到了賀新川的臉。
很奇怪的是,這次他不用看防僞标志就知道眼前的人是真的賀新川。
賀新川在衛生間門口向裡掃了一眼,一回頭發現窗戶大開,辛心躺在了地上,脖子上憑空出現了一道紅痕,兩手垂在身側,似是已經失去了意識,賀新川立刻沖上前把人拉了起來,反複呼喚搖晃了人很久,辛心才終于睜開了眼睛。
賀新川眉頭緊鎖,手指下意識地想碰一下辛心被掐得鮮紅的脖子,還是适時地在上方停住了,“還好嗎?”
辛心用力咳了兩聲,嘴咧了一下,“哥,我想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