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很暗,烏雲傾軋,整片大地都被籠罩在一片陰郁之中。
玩家的不請自來明顯讓巷子裡的“居民”很是不滿,它們從牆壁樹後的陰影裡現身,發出陰冷的譏笑。
那笑聲似人非人,此起彼伏地回響在老舊的樓房之間。近在背後,近在耳畔,令人毛骨悚然。
此情此景,哪怕是身經百戰的嚴嶽等人,都忍不住脊背發涼。
“沒事。”嚴嶽沉聲穩住衆人,“A級詭王副本大家不是沒有經曆過,都保持鎮定,别自亂陣腳。”
轟!
一道閃電垂直砸地,轟然劈開半邊天幕,将昏暗的巷子照得亮如白晝。
瘦長的犬形黑影,于慘白雷光中緩慢踱步而出。
它的腳步輕巧無聲,腳下有大片濃郁的黑暗随行。瞬間,高空放肆譏笑的陰魂們下意識斂容收聲,畏懼地朝它低下頭顱。
——那就是詭王。
當意識到這一點時,玩家們還沒有什麼實感。
直至犬影擡頭,猩紅血瞳現于黑暗,漫不經心睨來一眼。
蓦地一股難言的壓迫感變作利爪,捏住每一名玩家的心髒,叫他們無法流暢呼吸。
什麼叫氣勢上的絕對碾壓?
那就是在對上視線的一刹那,根本生不出一絲反抗的念頭,滿腦子隻想着一個字:跑。
嚴嶽咬牙站了出來,震聲表明态度:“尊敬的詭王,請您相信我們并無惡意!”
巷子裡的動靜不算小,很快傳入謝叙白所在的民宿。
謝叙白放下刀,皺着眉頭來到窗前,果不其然看見嚴嶽一行人。
見玩家沒有手持武器和道具,他稍微放松了點,眉梢舒緩。
隻是再一細看,又不免愣住。
謝叙白看見兩人分别端着雕刻精美紋路的青花瓷盆,裡面盛着濃稠的鮮血。嚴嶽說一句,他們便上前一步,用兩隻手高捧瓷盆,往前伸出。
從那真誠的姿态和肢體語言不難看出,玩家似乎想将血供奉給平安。
“他們有這麼好心?”謝叙白很是意外,第一反應是裡面下了毒。
沒兩秒,他又否認了這個猜測。
并非想為玩家開脫,按照這些人謹慎的行事作風,哪怕已經決定除掉詭王,也隻會在走投無路的時候選擇铤而走險。
“難道說他們從哪兒得到了提示,知道平安長時間沒有進食會很危險,這才跑過來規避風險?”
謝叙白琢磨一下,十有八九是這個答案。
他現在的感覺挺複雜。
如果沒有許清然的哭訴在前,在知道玩家想要殺害平安的那一刻,他就不會再理會這群人的死活。
如今,了解到部分内情的謝叙白,仿佛從玩家的身上看到了那兩名慘死員工的影子,以及藏在樓道中恐懼失聲的自己。
——還看到了,大家腳底下共同踩着的那條鋼絲線。
謝叙白胡思亂想,腦子難得遲鈍,靠在窗邊,目光往巷子裡看去。
狗子平安似乎接受了玩家們的提議,冷漠地擡了擡下巴,密密麻麻的陰魂後退,讓出一條通道。
謝叙白順勢看向玩家的腳下,那些堆積着用完的醫用血袋。
這群玩家雖然不把人命當回事,但至少沒有完全泯滅良知。
更關鍵是量大。
和這兩盆比起來,他放的那點血怕是連開胃小菜都算不上。
不等謝叙白繼續看下去,幾隻陰魂忽然從袖子裡鑽了出來,擋在窗前。
幾個小腦袋瓜的智商,加起來還沒九歲小孩高,卻懵懵懂懂地知道,讓人類親眼看着詭怪吃掉同族的血肉,是相當殘忍的事情。
謝叙白拉了兩下沒拉動,也就由着它們。
他轉身回到竈台前,看着咕噜噜冒泡的肉湯,頓了一下,忽地輕笑道:“沒規定吃完正餐後不能再來點飯後甜點,對吧?”
“喵~”“汪汪!”……
小家夥們相當配合地連叫幾聲,聲音軟糯甜膩,叫得人心都快化掉。
看着它們活潑可愛的憨态,謝叙白忍不住彎起眸眼,切下幾塊鮮牛肉遞過去。
幾小隻瞬間雙眼放光,争先恐後地上前吸食。
在謝叙白民宿的斜對角,兩名玩家站在天台樓頂,拿望遠鏡觀望巷子裡的動靜。
他們身旁捆着動彈不得的張斌,這會兒正在費力掙紮。因為被堵住嘴,胖男人隻能發出唔唔唔的叫聲,一雙細小的眼睛瞪向兩個玩家,充滿憤恨。
其中一人問:“他怎麼了?”
另一人聳聳肩:“估計是腳抽筋了想翻個身。”
“要不要幫幫他?”
“别了吧,當心到時候沾染一身晦氣,被怨魂給記恨上。”
他們有說有笑,看向張斌時,忍不住露出厭惡的眼神。
自從知道這貨就是虐.殺動物的罪魁禍首後,玩家對他的态度瞬間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不止因為這人心理變态,還因為如果沒有他作妖,這場副本就不會誕生那麼多怨魂,更不會提高那麼多難度!
眼看張斌像蛆蟲一樣蠕動到他們的腳邊,玩家心裡直犯惡心,一腳把他踹了回去。
張斌在地上滾幾圈,痛得悶哼,直勾勾地盯着他們看,眼中的惡毒陰狠幾乎凝為實質。
另一名玩家被他看得心裡發寒:“他不會耍什麼陰招吧?”
同伴皺皺眉頭:“他能耍什麼陰招,我們把他所有東西都搜走了,就給留了身衣服。屠宰場倒閉,他無親無友,也沒别的幫手。為了以防萬一,我們還用了幾個道具,他不能主動攻擊我們,也沒法離開這個位置……”
他突然卡殼,心髒一咯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