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東西?!”黃毛罵罵咧咧,把南瓜苗扔了老遠。
賈旭見黃毛平安無事,上去撿了一小片嫩葉,送進口中咀嚼。下一秒,他痛苦地皺起臉,把葉片吐了出來。
“……又腥又臭,咽不下去。強吞也不行,是那種生理性的咽不下去。”賈旭艱難地解釋。
旁邊的黃毛張嘴接雨水漱口,緊接着梅開二度,再次大吐特吐。
“我操這屍水啊——!”他臉色漲得紫紅。
方休嗅嗅手背上的雨水,沒什麼味道。他又撿起南瓜苗聞了聞,很清新的氣息,半點異味都沒有。
“你能感覺到什麼嗎?”方休揪起一片南瓜葉,詢問白雙影。
白雙影擡起頭,剛打算拿出氣勢,就聽到方休體貼地加了句:“感覺不到也别勉強,沒事的。”
白雙影漏氣:“……”
他闆着臉:“與邪祟無關。”
“那就是‘厄’的禁忌之一。”方休若有所思。
黃毛和賈旭還活蹦亂跳,看來這條禁忌不緻命。但事情還是很麻煩,這意味着他們的食水來源很成問題。
總不會是“不能吃東西”、“不能喝水”之類的扯淡禁忌吧。一夜過去,解厄塔那頓早飯消化一空,方休已經開始餓了。
事實證明,怕什麼來什麼。
菜苗、蘑菇、草根,雨水、河水、井水。黃毛非不信邪,神農嘗百草似的嘗了個遍,吐得整個村子都要見彩虹了。
一整天下來,他們硬是沒找到能夠入口的東西,所有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村莊情報也沒什麼收獲。村内建築大同小異,并沒有古迹之類的突破口。唯二有點特殊的地方,隻有村子東側的小祠堂,以及村子西側的墳地。
考慮到這兩個地點的特殊性,他們沒敢貿然上去探查。
離天黑還有一兩個小時,一行人在村子裡默默前行。
雨水慢條斯理地帶走體溫,人餓得更快了。方休扶扶撿來的鬥笠,他渴得要死,還有點低血糖的征兆,眼前陣陣發黑。
突然,一絲烤肉香氣鑽進鼻子。方休剛扭過頭,黃毛已然沖了出去。
香氣從一個平平無奇的院子飄出,院内能聽到隐約人聲。
黃毛臉色突轉青黑,五官變得粗大外突,像某種獸類。他雙腳一蹬,竟然悄無聲息地躍上牆頭。
“伥鬼之力。”白雙影低聲點評。
方休驚奇:“原來那個無毛貓似的東西是伥鬼。”
他光記得黃毛的厲鬼模樣,不認識它的品種。沒想到又學到了新知識,方休鼓勵地看向白雙影:“你真厲害。”
白雙影磨了下牙槽,這個人類态度太怪了,他總有種一拳打上棉花的感覺。
方休這邊剛消化完知識點,黃毛就從牆上跳了下來。他異常的五官恢複原狀,隻留下震驚和茫然,誰問都不吭聲。
直到他們再次回到那間倉庫。
“是玉佛那夥人。”黃毛終于緩了過來,“早上吓跑那大嬸,她的花襖在地上,沒見着人。烤肉形狀很奇怪,他們居然敢……”
他幹嘔幾聲,也許是白天嘔吐過太多次,他什麼都沒能吐出來。
老棉和麥子的屍體還在門外,沒人去碰。室外氣溫不低,屍體腐爛得很快,散發出一股怪味。
沒了兩個老手守夜,門外多出許多腳步聲。它們藏在雨聲裡,輕輕重重,忽遠忽近,像在繞着倉庫轉圈兒。
屋裡沒有食物,沒有水。屋外邪祟是敵人,活人更是敵人。别說主動尋找“厄”,他們連能不能撐到後天都不知道。
白領姑娘發出一聲壓抑的抽泣,成松雲輕拍她的背。陰郁少年把自己縮成一團,臉埋在雙膝之間。
賈旭兩隻手在發絲間死命抓撓:“别慌,都别慌,肯定有辦法……”
“行了吧你,這他媽又不是遊戲,還會專門給人留活路?”黃毛啞着嗓子說,“說了咱們是祭品,祭品又不是啥好詞。”
說完,黃毛目光飄向門口。那兩具屍體還沒有徹底腐敗,古怪的甜腥氣從門縫鑽進來。
他舔舔幹裂的嘴唇,眼裡多了些赤紅血絲:“要我說,不如——”
“我明白了。”方休打斷黃毛,“禁忌不是‘不許吃喝’,滿足條件的東西可以入口。不過我們信息不足,無法确定條件是什麼。”
“那不還是沒得吃。”黃毛煩躁道,“都生死關頭了,不如——”
“我想出去看看。”方休又一次打斷道。
“外面天都黑了。”賈旭不再抓頭發,“老棉他們說過,夜裡很危險。”
方休:“但是老棉他們死了,大家白天也沒什麼收獲。”
要是明天白天還是老樣子,他們會變得非常虛弱,隻能躲起來等死。方休不喜歡“等死”這個詞。
賈旭:“先不說邪祟,萬一‘獨自外出’是禁忌……”
“有人和我一起嗎?”方休轉向其餘人。
所有人都在看他,可惜無人回應。
方休輕輕吸了口氣,抓住白雙影的手腕。
“我和我的鬼一起去。”他說,“我不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