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應川立刻将盒飯放下了,他輕輕拍着許塘的背,不驚擾許塘的嘔吐,等許塘吐完了,他才抱起了許塘,用手帕将許塘嘴角挂垂的涎液擦幹淨了。
“舒服了一些沒有?”
許塘小臉白着,看起來很難受,隻幅度很小的點了點頭。
周應川将他抱到床上躺着,屋子裡沒有燒熱水的,他拿着從家裡帶來的水壺,火速去下頭找剛才賣盒飯的大嬸接了一壺熱水,一來一回,他額頭上都冒了細汗。
“來,乖,喝點水緩一緩…”
許塘抿了兩口,胃裡翻湧的吐意才悄悄壓下去了一點,周應川蹲在地上,把他吐出來的穢物收拾幹淨,嘔吐物混着膽汁,弄在了他手上,他也沒有絲毫嫌棄的意思。
等他扔了回來,許塘就伸手抓住了周應川的衣服。
他眼圈微紅,眨了下眼睛。
周應川就知道他想要什麼了,他脫去外頭的棉衣,上床摟着懷裡的許塘,許塘虛弱的動了下腦袋,蹭進周應川溫熱的頸窩,直到鼻息間都充斥着周應川的氣息,他才小口的松了口氣。
“周應川,我這次不是故意吐的…”
周應川聽見許塘這樣說,他的心裡像有人拿着把鋒利的剪刀在裡頭攪。
他暗罵自己應該想到的,離開了熟悉的環境,許塘會嘔吐,會不适應,他應該想到的,他應該想到的。
在許塘的世界裡,他的決定就是許塘的決定,他的路就是許塘的路,許塘對他的信任超出了任何一種感情的承托,那麼他就必須要考慮到所有的情況…
“沒關系,我知道,剛才我不在,你自己吐都沒有哭,已經很厲害了…”
周應川心疼極了,他溫聲鼓勵懷裡的許塘,許塘的眼睛短暫的亮了一下,低下頭,又黯了下去。
他失落的時候就不想講話。
說起來,許塘的間歇性嘔吐是随着他的厭食而伴生的症狀,從他小時候開始就是這樣,經常無緣由的發生,有時嚴重,有時輕微,他也無法控制。
昨晚到現在的一系列事情讓他的情緒起伏過大,所以他那根脆弱的不得了的神經就又開始作祟了。
許塘咬着嘴唇,周應川吻了吻他的額頭:“是不是怪我剛才走了?”
許塘瞪大了一些眼眸:“不,才不是…”
當然不是,他隻是怪他自己,很沒用,吃飯是最基本的事情,鎮子上連三歲小孩都做得好,可他卻一直做不好,不是嗎?
周應川看着他,過了一會,他撫着許塘瘦弱的脊背:“怪我,是我沒有照顧好你,昨晚你已經吐了,我該警醒的,我以為帶你放煙花,你會忘記一些,現在又來了這裡,是我考慮的不夠…我應該記得才是…下次我會記得的,對不起…塘塘…”
周應川向他道歉,許塘怔了怔,周應川又吻他的嘴角:“塘塘,我跟你道歉,你原諒我這一次,我保證下次不會再犯,好不好?”
周應川向他反省,向他保證,就好像許塘會嘔吐這件事從來都不是許塘的錯,這些事情都是周應川的錯,是他考慮的還不夠,是他沒照顧好他。
周應川說什麼許塘就信什麼的,許塘小臉上的失落很快地就像烏雲一般散開,他漂亮的臉蛋上又恢複了一些笑意,還有一些可愛的驕矜。
“我就知道是你的錯…”
許塘窩在周應川懷裡,周應川看見他笑了,也松了口氣:“嗯,是我的錯,你知道是我的,就不要害怕,我會反省的。”
許塘已經看不見了,周應川不希望許塘變成一個時刻會反省自己、連控制不住的嘔吐也需要小心翼翼、去忍耐的小孩。
許塘不需要,那樣也不公平,如果這世界上一定要有不公平,那麼他來替許塘承擔那一份。
“所以下次想吐的時候,不要強忍,不要怕搞髒東西,吐在床上也沒關系…我會收拾幹淨,也會想辦法讓你少吐一些。”
許塘不是喜歡糾結的性子,周應川說了不是他的錯,他就真的以為不是他的錯了,他想了想,又用軟軟的鼻音哼:“那我以前吐在你枕頭上的那次,你為什麼那麼生氣…?”
“……”
“你看,我就知道你在哄我…”
“因為那次你是故意的…”
周應川捏了他的鼻子。
許塘覺得有點癢,笑着蹭開了,他又趴在周應川耳朵根兒: “可我有時候吃飯也想吐的話,你就會很兇…那樣也可以不兇嗎?”
他“真誠的”發出疑問。
好吧,許塘除了是個不喜歡糾結的小孩,還是個腦子很好使的小孩,看他偷換概念翻起以前的事,周應川也正了正臉色。
“如果你是想逃避吃飯,故意吐的話我就會兇你…如果不是故意的,就不會兇你。”
“真的?”
“真的。”
“那你是怎麼分得清我是故意吐的…?還是忍不住吐的…?”
瞧他又好奇,又要努力裝出一副我隻是随便問問的表情,周應川實在沒忍住,笑了一下:“這個不能告訴你,省得你又想辦法鑽空子。”
被拆穿了,許塘有點惋惜:“小氣鬼,不說就不說嘛…”
周應川又抱着他躺了一會,他搓熱了手,給許塘揉着胃,揉了半個多小時,許塘都有點昏昏欲睡了,周應川說,得起來吃點東西。
已經中午十二點半了。
樓下賣的盒飯油大,許塘剛吐過,周應川不敢讓他全吃,又下去繞到後頭的居民樓,在下頭的早餐店買了一份小米粥,混着菜,讓許塘配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