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旭之不甘地緊握拳頭,“我頂撞師長……”
“那也不是你的錯呀!”百裡璟急切地為他辯白,末了深吸口氣,堅定道,“師兄,你别怕,等我養好傷,我就回宗門,親自和掌門求情,不會就這樣讓你離開的!”
張旭之要的就是他這句話。
他當然不是看百裡璟哭兩聲就把前塵往事都忘記了。
但他有求于百裡璟。
除了百裡璟,現在沒人能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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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旭之又回了鏡宗,他還沒背正式逐出宗門,腰牌還有用,現在這樣,也顧不得會不會留下記錄了。
他自然是找不到翎卿的。
翎卿還在閉關。
不過他見到了翎卿住處的另一個“人”。
蓮花手撐着欄杆,坐在蓮花池邊上的水榭吹風,聞聲轉頭。
見到來人,他随手捏了個法訣,把自己眉目間的細微之處修得和翎卿一模一樣。
兩人都是高挑瘦削的少年模樣,再隔着一段距離,對于不熟的張旭之而言,完全看不出兩人的區别。
“微生長嬴!你好得很啊!”張旭之一見面就赤紅了眼,恨不得生啖他的肉,厲聲質問他,“不過是一點小摩擦,你竟然連勾結魔域的人這種龌龊事都做出來了!你等着,我把這件事情上報給掌門,到時候可就不是逐出師門這麼簡單了,非得讓你嘗嘗問罪釘的滋味不可!”
問罪釘可不比鞭刑和監禁這些尋常懲罰溫和,那是直接打進手腳和脊椎的骨頭裡,行刑的人下手再狠一點,能把人手腳的骨頭和筋一起廢了,從此淪為廢人。
說着他就想來抓翎卿,“走,跟我去見掌門!”
蓮花動動手指,把他擊退出去,正要說話,耳邊傳來細若蚊蠅一道傳音。
——翎卿的聲音。
“方嶼舟。”
他隻說了三個字。
這是百裡璟帶回來的那個乞丐的名字。
蓮花眉心松開,小腿一蕩,藕白足尖挑起一串水花,沒正眼看對面一身狼狽的人,目光隻從眼尾流瀉出去,天真妖異混在一起,糅出十二分的輕慢: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還裝是吧?我們要出去這件事,除了你,就隻有宗門内的師兄弟知道,難道你是想說是同門出賣了我們嗎?你覺得可能嗎?”
張旭之冷笑,“隻有你!”
“真是蠢,”蓮花嗤笑了下,眼神輕傲,“你的腦子是用來裝飾的嗎?”
“你!”張旭之氣極反笑,“哦,跟我嘴硬是吧,那你倒是說說你的高見——你說說看,還有誰會做這種事?”
蓮花輕笑出聲。
“當然是,”他唇角挑起,“給百裡璟出主意的人啊。”
“什麼出主意?”
“鼓動一群人來我這裡鬧,害的我被罵,還能故意拖延時間等長老去攔他,可惜沒料到自己還有一個‘大靠山’,長老沒能攔住——沒料錯的話,他半路又想辦法拖延了吧,或者幹脆就找借口想要返回來不去,”蓮花兩手撐着欄杆,俯下身,極具壓迫性地盯着他的眼睛,“你覺得,這是你善良可愛的小師弟能想出來的主意嗎?”
全被他說中了。
張旭之心頭一顫,“你想說什麼?”
“在你們出發之前,掌門曾經下令,将百裡璟違反宗規帶進來一個小乞丐逐出去,但我觀察了一段時間,可沒見他又到街上去要飯。”
蓮花漆黑的眸子鎖定他,瞳孔深處泛出微不可見的血色,嗓音輕柔得足以蠱惑人心:
“你猜猜,他在哪呢?”
張旭之頭腦一轟。
禍水東引,翎卿早注意到了這件事,隻是一直沒說,就是留在這。
對于那些對他心懷惡意、暗地裡藏着準備給他一擊的人,他是一定會不擇手段、且不死不休地打擊對方,直到對方咽下最後一口氣為止!
“我得罪過的人不少,但最近得罪的還真沒幾個,除了他就隻有那位姓秦的執事,但我看那位姓秦的執事,耿直有餘,可不像有這麼婉轉歹毒的心腸,隻有那種憋着壞,藏在暗處的人……”蓮花充滿暗示性地一頓。
張旭之徹底啞了。
“你那小師弟隻是告訴你們,他不願意讓你們受傷,所以才要返程是吧?”蓮花坐回去,居高臨下地俯視他,憐憫道,“但他一定沒有告訴你,或者說他自己也不知道——你們一旦無功而返,他這番欲拒還迎的功夫可就白做了,他的名聲一樣受損,他能放棄,他身邊那位護花使者願意嗎?”
“他一定會用你們的命,去成全百裡璟的名聲。”
張旭之拼命想要反駁,卻一個字說不出來。
因為這是事實。
謝斯南已經這麼做了。
“去你小師弟的屋子裡看看吧,”蓮花素白柔軟的指尖在他肩膀上一搭即收,“你會知道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