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卿做事從來不會和它商量,人看似溫和,甚至偶爾顯得有些遲鈍,但一擡手一張口……活脫脫一個瘋子,除了狂的沒邊,它都想不到其它形容詞。
他要是能知道翎卿的打算,就算沒辦法做什麼……至少可以做點心理準備吧。
翎卿輕柔地梳理過它頭頂的毛發,大概是下了主角的臉,心情很不錯,大發慈悲開了口:“你說,我鬧這一通,鏡宗的人是不是都知道了?”
系統想說那不是廢話嗎?剛剛那幾百道靈識是擺着玩的嗎?
這山裡但凡是修為在元嬰以上的,能喘氣的,大概都知道了。
“那你猜,”翎卿看向遠方,渺渺山風拂過,林海浪潮般起伏,“咱們第一天才那位命中注定的師尊,是不是也收到消息了?”
系統愣住,緩緩轉過頭,從那張漂亮無害的臉上看到了一抹緩緩綻開的笑。
翎卿的瞳孔映着滿天金光,深處緩緩氤出濃重的血色來。
“他會做什麼呢?”
……
“主人這次你猜錯了嘛,”系統踮着腳,從半開的木制窗棂中往外望去,“都快天黑了,壓根就沒人來啊,還有這隻蠢鳥,居然不看路亂飛,還撞你身上了,你把它帶回來幹嘛?”
翎卿測試的時候引發異象,把路邊樹上一隻鳥給吓到了地上。他們進來之後,這鳥跟了他們一路,翎卿突然停下腳步,這鳥沒能停下來,一頭撞在翎卿身上,被他給撿回來了。
“你才是蠢鳥!我隻是好奇他!隻是好奇!沒看路而已!”窗邊的鳥籠裡,隻有巴掌大的金色小鳥暴跳如雷,“你個蠢兔子!”
“還罵人?不對你憑什麼罵我,你給我等着,”系統毫不猶豫,轉身,拉着翎卿衣袖大聲告狀,“主人它罵我!快把它給炖了!”
翎卿半倚在窗邊,沒搭理它。
天盡頭,一線灰色蔓延過來,拂過身邊的風也開始降溫。
天快黑了。
系統不甘寂寞,用爪子扒拉他,“主人,你在看什麼呢?”
看的這麼專注。
“晚霞。”翎卿把它按頭按回去,“别亂動。”
“哦,”系統老老實實趴着,“晚霞有什麼好看的?天天都有。”
翎卿瞥它一眼,系統立刻不說話了,别說它,就連喋喋不休叫罵的鳥,在他的眼神下,也變得安靜下來。
等翎卿重新把視線轉向窗外時,閑适的目光忽然凝住。
他被分配到的這座小院和其他弟子的住處不在一起,隔了半個山頭,環境清幽,三間小木屋并一個院子,不會是普通弟子的住處,而是特殊安排。
院子外面是一片蓮花池,中央則立着一棵歪脖子樹,看着年齡就不小,樹枝盤根錯節。
棕黑色的粗糙樹皮邊不知何時多了個人,放松地靠在樹幹上,專注地望着天邊的夕陽,瀑布般垂到腳踝的長發發色淺淡接近月白色,大袖自然滑落,橘紅色的瑰麗晚霞披在他身上,好似照着一塊冰。
晚風揚起,那人曳地的發絲随風微微浮動。
“嘶……”系統倒抽一口冷氣。
翎卿眼皮輕輕一跳,回過神,“怎麼了?”
“這個人長得……”
好似感覺到了他們的視線,樹邊的人回過頭,朝他們微微一笑。
恰在此時,晚霞消弭,瑰麗天光隐去,天地間倏地暗下來。
荷花十裡,清風鑒水,明月天衣。
“……好不像個真人啊。”系統補充完自己的話,“他長的好假。”
“……”
翎卿垂眸望着蹲在窗棂上的兔子,忽然把它尾巴拉出來,把那小小一團拉成一條,無聲睇它一眼。
他長的不像個活人,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不像個真人,怎麼那麼會形容呢?
系統嗷一聲,脖子都縮沒了。
一旁的鳥卻激動起來,拼命撲閃着翅膀,扇掉了一地的羽毛。
“冒昧打擾,來贖一隻蠢鳥,金色的,看起來不太聰明。”那人微微颔首,彬彬有禮地問,“贖金應該沒超過一百靈石吧,超過我就不贖了。”
翎卿擡起眼簾:“你的鳥?”
“嗯。”那人問,好聲好氣地問,“怎麼了嗎?”
“你的鳥撞到我了。”
“……贖金和藥費加在一起超過一百我就不要了。”那人十分果斷。
籠子裡的鳥瞪大了眼,就想罵他。
翎卿:“我是下午撿到的,既然是你的鳥,怎麼晚上才來?”
那人十分好脾氣,有問必答,“那自然是因為,下午有很多弟子要上課,還要外出修煉,我下午來會影響到别人。”
翎卿眉心微蹙,似有不懂:“影響?”
那人走到屋檐下,擡了擡手,天空誇擦一聲,一道雷霆劃過天際,緊接着,暴雨傾盆而下。
天地徹底暗下去,黑風驟雨敲打着屋檐。
他文雅地朝翎卿颔首,“看,這不就影響了嗎?”
翎卿:“……”
“啊,”不等翎卿表情變化,那人又輕輕啊了聲,苦惱地望向接天雨幕,“下雨了,這可如何是好呢?回去一定會打濕衣服吧,說不定還會生病。”
翎卿:“你……”
“看來隻能在這裡借住一晚了啊。”亦無殊微笑着看向他,“好心人一定不會拒絕我,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