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貓雖然不咋理他,卻也不掙紮,在他懷裡很安靜,不叫。
池曦文問他:“糞便正常嗎?”
“貓?正常。”梁越回答。
池曦文:“最近飲食?”
“她吃貓糧。”梁越後背依靠座椅,坐着看對方站在面前。
梁越深深注視他說:“瘦了一點,不過白回來了。”
池曦文在非洲的照片屬實不算很好看,因為疏于打理,被他養得精緻的小孩留着一頭狗啃似的短發,皮膚曬黑了,還嚴重脫皮。
回國後就好多了。
池曦文沒說話,仍然低着頭,給球球用耳溫槍測量體溫,繼而換聽診器,聽貓咪的心音和呼吸音,檢查是否有心髒雜音或呼吸道異常。
接着是眼睛、耳朵與口腔檢查,再然後輕輕撥開貓咪的毛發,檢查皮膚是否有紅腫、皮疹、寄生蟲或脫毛等異常情況。
全套下來要十幾分鐘。
他能一直感覺到梁越持續的視線,夾雜一股濃烈的情感,像冰裹着火,在池曦文擡頭時消失不見。
梁越突然說:“為什麼在非洲吃苦,也不肯給我打電話。”
池曦文依然垂首:“我沒有在吃苦,我在做我想做的事。”
梁越:“離開我是你想做的事嗎?”
“是。”
他回答得太快。
梁越神情沒有波動,眼裡有些痛色。
池曦文擡首:“而且就算是很苦,為什麼要給你打電話?”
梁越想質問池曦文難道不想他嗎。
他可以在電話裡傾訴,可以抱怨,可以撒嬌。
但梁越問不出口,這太低聲下氣,他放不下自己的自尊。
梁越平心靜氣,試圖挽回道:“所以現在鬧夠了嗎?”
池曦文面無表情的,說出口:“您這是什麼話,我們分三年了。哦不對,不是分,您又沒跟我談戀愛。”
梁越沉默,忽略他那句話:“池曦文,我從來沒有和你提過分手,一次都沒有。”
“對不起,三年不聯系就是死人了。”池曦文摘下聽診器,瞥見梁越英俊臉龐上籠罩着半張臉的陰影,另一張暴露在陽光下,他凝望池曦文,漆黑的眼眸裡有憂傷,也有很深的感情,好像有很多話要說。
他們之間……是有感情的。
甚至這種眼神,仍能讓池曦文心裡不安地抽疼。
每當他以為梁越會說什麼時,蔓延的就是一室的沉默。
最後快檢查完了,池曦文打了十幾分鐘的腹稿,才幹巴巴地從嘴裡吐出來:“梁越,我和你的事,請你不要告訴夏煜。”
“夏煜?”梁越臉上有冷笑,“你這樣叫他啊。和他談多久了?”
池曦文掀起眼簾,聲音還是幹巴巴:“一年了。”
梁越:“…………”
他還以為是那小子胡說八道,竟然是真的。
他隐忍着,壓着眉心的跳動,以一種過于沒有情緒的嗓音道:“你在非洲的時候?怎麼談,網戀?”
池曦文低低地:“是。”
梁越表情頃刻難看了起來。
難怪他什麼都沒查到!他盯池曦文盯得不嚴,更多的是讓人保護他,确認他安危和日常生活。
池曦文回國後,梁越也隻是收到消息,後來發現他和李夏煜關系不一般,當天就找了私家偵探去跟拍。
梁越窩着一股沸騰心火。
三年間他負責風鑄亞太地區的多個市場,頂着豪賭的巨大決策壓力,夜不能寐,給他在非洲工作的基地捐物資捐錢——而池曦文居然背着他在跟人搞網戀?!
梁越嗓音壓得低沉:“他是我爸私生子,所以李夏煜長得像我。你是因為這個才接受他的嗎?”
池曦文收拾醫療箱:“……我沒注意過這個,你們長得很像嗎?”
梁越輕而易舉看穿了他,笑了笑:“說謊。”
池曦文:“……”他不想辯解,這沒有意思。
梁越:“準備什麼時候和他分手?”
“我不和他分手。”池曦文安靜看着他道,“我們現在很好,我今天來看球球,想過會遇見你。”他垂眸道:“過去的事已經結束了,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為了你活着,我很謝謝你拉住了我,沒有讓我去死,陪伴了我人生的低谷。現在我找到了新的人生,也不再喜歡你了,梁越。”
“……是嗎。”梁越臉上笑意不剩了,他神色冰冷,手指微微收緊,極端地克制住了自己。
他冷眼注視池曦文:“那祝你幸福。”
這濃眉長眸的眉眼,在面無表情的時候冷淡得能把人刺傷。
池曦文知道,以前男友這種驕矜到極點的性格,不可能會低下顔面對他挽回些什麼。
何況大家都有了各自的新生,像現在這樣說開是最好的。
池曦文點頭,心裡像放下了什麼,又仿佛壓着塊什麼,仍然沉甸甸的。
“謝謝你,也祝你幸福。以後見面就當不認識,不要讓夏煜難做,他很單純。”池曦文說着将貓放下,準備離開,語調客氣,“梁先生,球球的健康問題我會負責關注,有問題讓你們家阿姨聯系我就好,外診我不會收錢。”
“這已經不是你的貓了,你在工作,要公私分明。”梁越放了一張卡在桌上,颀長的身體斜靠在書櫃上,“你工資不多,零花錢夠用嗎?”
池曦文:“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不要那麼叫我了……梁先生。我走了。”
看他走到門口,梁越出聲:“池醫生,留下來吃頓飯嗎,都是你愛吃的。”
池曦文沒回頭,說不用了。
他雖然意外梁越記得這些,可這也無法打動池曦文了,以梁越計算機一樣的大腦,要記什麼記不住。
池曦文步伐很快。
“……曦文。”梁越盯着他的背影下樓,他腳尖輕輕動了動,有想沖上去把池曦文拉回來的沖動。攪黃他的愛情,當做什麼都沒發生,讓一切回到原本該有的樣子。
或許他那三年裡,怎麼都該去一次肯尼亞的。
事情不會是現在這樣。
他放手池曦文去追他的夢想,自己也因事業忙碌而無法考慮緩和關系。或許他現在可以拉住池曦文的手,像以前一樣抱着他,讓他和李夏煜分手,再重歸于好。
可梁越隻這麼想了。他一直望着池曦文下樓,透過書房窗戶,注視他被保姆送出門,頂着烈日拎着看起來很重的醫療箱走出小區。
梁越給樓下司機打了電話:“把剛出門的獸醫送到滬康寵物醫院。”
池曦文昨晚見過他的司機小李了,所以他今天讓助理小王在值班,駕駛着一輛帕裡南,池曦文沒見過小王。
但意料之中的,他拒絕了,并快步出門打了一輛破滴滴。
梁越坐在書房良久,很難平息胸口不快的情緒。想用職業權力把李夏煜發配到印度分公司去,這輩子都别回來了。
他原以為隻要釋放一點複合的信号,池曦文就會乖乖回來了。
梁越蹙眉思索。
是不是自己給的信号,還是太不明顯了?
也許這三年非洲基地生活造成了池曦文的性格轉變,自己沒有以前那麼了解他了。
他不再百依百順、沒了自己會死,他有了全新的獨立的人格。
梁越望向抽屜。
他伸手拉開,從中拿出備用手機,面無表情登錄小号,給池醫生的企業微信發消息:
“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