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那個半瘋的老婆都知道我們倆是一起的,今天你在村子裡招搖而過,上竄下跳,就不怕引起派出所民警的警惕?”
“不會吧,我感覺自己還是挺小心的,除了小賣部和季保輝的家,其他地方基本沒去過。”
“在這種偏僻的小地方,外面的信息或許很難傳進來,但内部的消息四通八達,像你這樣的外地人出現在小賣部,通常不出三個小時,整個村子都會知道。”
“既然如此,咱們就下山吧,要不,要不現在就去派出所把情況說清楚,别躲躲藏藏的,真沒意思。”
“你想勸我去自首?”沈麒沉下臉。
方舯歎:“你能藏多久?說不定‘紅薯坑’的人還沒找到,你就先被村民發現了,聽我一句勸,咱們好好配合民警辦案找出真兇,才是唯一正确的選擇。”
他的目光坦然而真誠,挑不出半點毛病,沈麒頓住,隔了一會,說:“給我一點時間,我還有個問題沒弄明白。”
“什麼問題?”
沈麒扭頭,避而不答。
“好吧。唉,你也是個臭脾氣,我就再給你24小時,一天之後,你必須去派出所協助調查。”
收拾完行李下了山,不到山腰,果然看着幾個人指指點點,朝着山路走上來,其中還有兩個還穿着制服。
沈麒眼尖,拉住方舯躲進樹林裡,在他耳邊低聲說:“你看,當地派出所動作有多快,馬上跟進到你這條線索了。”
方舯眼盯着那群人,禁不住心潮起伏,想到自己與沈麒的約定,暗暗歎口氣,還是把頭縮進樹叢後。
天空中淅淅瀝瀝又下起了小雨,眼看有愈下愈大的趨勢,兩人不敢再下山,重新尋找藏身之處,方舯拉着沈麒來到一個山洞前,洞口長滿藤蔓野草,看起來很适合藏身。
沈麒看了一眼黑黝黝地洞深處,皺眉:“裡面不會有什麼野獸毒蛇吧?”
“放心,我之前來這裡采集過昆蟲,早摸熟了,完全沒有危險,裡面就是蟲子多,可能還會有蛇。”
眼看沈麒的眼睛立刻圓了,他忙擺手安慰:“放心,安縣屬于平原地帶,毒蛇的種類很少,畢竟毒蛇喜歡特别潮濕的環境,我之前總結過,南省不特産蛇,各種蛇類3科25屬34種,毒蛇不過6種,無毒蛇38種,你要相信自己的運氣沒這麼好。”
“别跟一個剛被定義為謀殺嫌疑犯的人讨論運氣。”沈麒冷笑。
“我之前來過這裡,雖然附近的山洞不多,當地人也不肯來這歇腳,嫌蟲子太多,到時候你别像個娘們似的叽叽歪歪大驚小怪就好。”
果然,他輕車熟路地走進洞,悠閑地像是回到了家,還找了塊略微平整的石台坐下來,盤起腿,用電筒四下打量了一遍:“其實整個安縣昆蟲資源很一般,我也是順便過來摸一遍。”
沈麒停下腳步,電筒光對着牆上一隻高高舉起大鉗子的黑蟲子,一人一蟲僵在原地,像是在考慮要不要幹一架。
方舯過來看了看,立刻滔滔不絕起來:“喲,中華大扁鍬!怎麼跑到山洞裡來了,本地人叫它大鏟子。它可不是洞穴蟲,洞穴環境因為相對獨立封閉,常年缺乏光線、食物貧乏、二氧化碳含量高、溫濕度恒定,所以洞穴昆蟲的特有性也比較明顯,身體色素消失,大多數體色淡;複眼退化或消失;後翅退化;體型修長;感覺器官發達;有的還會發光。咦,人怎麼沒了?”
他說得停不下來,手上的電筒了四下亂照,随着燈光所到之處,沈麒隻看到洞壁上,以及縫隙裡,有各種不同種類的蟲子蠕行爬動,一時渾身發癢,腳都站不住了,扭頭出了山洞。
“放心,我們不會在這個洞裡住下來,天黑了我們就下山。”方舯安慰他,又問,“接下來我們要去哪裡?你不會再去找季保輝的麻煩吧?”
“我沒功夫理他,咱們先去找别人的麻煩。”
“誰?”
“别問,你跟我走。”沈麒微微一笑。
晚上,小雨轉成暴雨,劈頭蓋臉地砸下來,打在皮膚上還挺疼的,兩個人穿着雨衣,小心翼翼地往山下走,山路泥濘不堪,滑摔風險指數極高,好在所有人都被這場大雨制約,石鄉村裡連條狗都看不見。
方舯緊跟着沈麒,眼看他東拐西彎,走進一條熟悉的小路,路旁碼起的半人高的樹樁堆,斜對着一片大洞小洞的籬笆牆。
“怎麼又來盧家了?”方舯不解。
雨太大,沈麒根本聽不清楚他的話,隻見他拿手背一抹臉,指了指路旁的樹樁,示意方舯一起躲過去。
兩人避在樹樁堆後,雨水順着雨衣領口往裡淌,身體已經濕掉大半,一片“嘩嘩”聲中,兩人“呼呼”地喘着粗氣。
突然間,一個閃電兜頭劈下來,電光中沈麒蒼白得也像隻鬼。
方舯覺得自己真的挺蠢的,跟着莫名其妙的人幹着莫名其妙的事,在這樣惡劣的天氣裡,陪着一個犯罪嫌疑人深夜埋伏在别人家門口,并且這個犯罪嫌疑人還陷害過自己,更倒黴的是,作為一個有“前科”的小偷,再次被抓可能真要拘留了。
雨終于小了下來,不過遠方雷聲滾滾,感覺正醞釀着另一場更大的風雨。
方舯脫下厚厚的雨衣,擰了擰衣角的雨水,歎了口氣說:“咱們是不是有點跑偏了,來盧家找麻煩,還不如繼續盯着‘紅薯坑’呢。”
聽着他的抱怨,沈麒隻是搖頭:“之前是我錯了,走錯了方向。”
“那你現在準備走什麼方向?職業罪犯的方向?”方舯漸漸被雨水澆得失去了耐心,火氣克制不住往上沖,這個男人,你說他聰明吧,有時候糊塗到輕重緩急都分不清;你說他笨吧,偏偏大多數時候賊精賊狠,連自己都吃過虧。
“你急什麼,不是說好了,24小時後我就去派出所配合調查。”
“哼!你錯了,已經沒有24小時了!”
半夜三更,兩個男人摳着盧家籬笆牆的縫隙,往裡面探看。
農村人娛樂活動少,盧家又遭遇不幸,房子裡悄無聲息,在夜色中死氣沉沉像罩了層怨氣,雨夜看來中尤其凄慘悲涼。
“你到底想怎麼辦?”
“這家不是在鬧鬼嗎?”沈麒說,“今天晚上氣氛很好,不來兩隻鬼助興,還真對不起這樣的良辰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