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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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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恒臣,“我今年七十一。”

趙毓,“……”

梅恒臣,“殿下一定是聽太貴妃說的老朽的年紀。”

趙毓點點頭。

梅恒臣,“當年老朽教導殿下讀書的時候,不過才是知天命的年紀,隻是老朽天生長的老邁,十六歲就花白了頭發,以後自然越長越老。當年我才四十九歲,殿下一直以為老朽年過七十。您回後宮對太貴妃也是同樣的言辭,所以,太貴妃一直以為老朽比如今年長二十多歲。”

趙毓,“……”

半晌,他點點頭,算是認命,“行吧,就算您老年輕,可也七十了,也是古稀之年。您安靜讀書,悠哉度日,多好。怎麼就跑出來摻和我的事兒?”

梅恒臣,“因為殿下,可以給梅家一個确定的未來。”

“我自己還有今天沒明日的,何德何能給您畫這麼一個大餅?” 趙毓,“再說,從剛才到現在大公子一直沉默,我就沒有聽過他說一句話。太傅,您問過他的意願嗎?大公子是您梅家的孩子,我大鄭以孝治天下,您說的話,他無論願意不願意都要聽,這些我都明白。可是,您讓他出妻,讓他求娶我女兒,這些事情,您問過他的意思嗎?他願意嗎?”

“他姓梅。” 梅恒臣,“他的一切都是梅氏給的,所以,對于他來說,家族的利益必須排在首位。”

趙毓借口吃完晌午飯還需要去到處去淘換銀子,于是,就強行把老太傅送客了。

婚事自然也沒定下來。

趙格非和羅小草正在後院跟着趙大媽種花,見趙毓送客了,這才過來,“親爹,您說的,就是這家人?”

“哎,……” 趙毓,“這位大公子看上去其實挺好的,卻碰到這麼一個爺爺,不過話又說回來,他梅懷瑾要是不姓梅,絕對不是如今這麼一個局面。”

趙格非,“那個年輕的後生長的不錯。”

趙毓,“……長得?”

這些幾輩子都是清流豪族的人,不都長這個樣子嗎?因為幾代相互聯姻,日子過的也清貴,最後都是一個模樣的,——斯文、清秀,看着也清爽,不會歪瓜裂棗。

趙格非,“不如六叔。”

“……”

趙毓咳嗽一聲,“其實,你六叔那個樣子也不好。”

趙格非看着他。

“他長的太紮眼。”趙毓心安理得的說,“這放在民間就是一妖孽。”

趙格非,“……”

上午,趙大媽做的炸醬面,他們爺倆吃完,趙毓帶着趙格非在雍京城溜達了溜達,還真存着心思看看是否能淘換一些銀子,結果看到的是一片蕭條景象。

白銀稀缺,小戶人家賣兒女,中戶人家抵田産,甚至一些大戶,想要淘換一些現銀也需要低價抵押自己手中的好東西,翡翠珠寶都是小意思,土地田産才是大頭兒。

趙格非問他,“親爹,雍京城現在這種情景,我看着有些像西北肅州之西。”

——像。

那裡也是銀貴人賤,各家有兒有女卻沒有銀子,想要賣兒鬻女都沒人要。真到了沒飯吃的時候,一隻鵝能換倆孩子。

剛開始,徽商晉商這些錢莊票号,誰也沒有想到十三行敢走這麼一步,絕地一搏,斷肢求生。

趙毓從心底由衷的來了一句,“永嘉章春秋是個人物。”

趙格非,“為什麼?”

趙毓,“這個白銀江湖與武者江湖不同,并不是勝利者生存,而是,活下來的才是勝者。從這種方面看,十三行就是勝利者,即使他身後屍山血海,一地狼藉。”

“十三行的招牌毀了是毀了,他們隻要裝孫子忍過這幾年,也許十年,不出十五年,江湖上這些對手就會像抽走大河之水剩下的蝦兵蟹将,幹癟的幹癟,死的死,被賣菜場的賣菜場。

等他們十三行緩過來,重回江湖,那就猶如滔滔江山,直沖河道,一切殘骸都掩蓋在泥沙之下,頭把交椅還是他們。”

趙格非,“這期間死去的人呢?”

——禮崩樂壞,瓦釜雷鳴,高岸為谷,深谷為陵。多少帝王将相都掩埋在故紙堆中,何況是普通人?

淤泥中的魚蝦,巨浪中的浮葉,高山崩塌之旁的螞蟻,值得人們去在意嗎?

半晌,趙毓才說,“太|祖皇帝的名諱是啥?”

趙格非,“宮涅。”

趙毓,“太宗呢?”

趙格非,“椋祚。”

趙毓,“譽宗?”

趙格非,“……”

趙毓,“神宗?”

趙格非,“……”

趙毓,“先帝世宗?”

趙格非,“鸾,……”

趙毓,“鸾宣。”

其實就是這兩個字,很簡單的字。帝王登基之後名字需要百姓避諱,憲宗之後,大鄭曆代帝王秉承自己的名字寫的麻煩就好,不要再勞動百姓避諱了,就把自己的名字寫的不太像人名。

先帝就是。

他登基之後就把自己的名字寫成了火字旁一個鸾,上面加了淼字,随後三點水一個宣,然後這個宣的下面再寫一個木。

今上也是。

文湛。

原本清清爽爽的兩個字,也要左右前後上下加一些偏旁部首,以後寫在青史,寫在太廟上,不像一個曾經的活人。

趙毓,“你看,除了那些有大功業的皇帝們,即使是我朝列祖列宗的名諱,也不是人人、各個都能說出來,更何況是這些人。沒事兒的時候學着聖人來幾句心懷天下的煽情語句,真到了有事兒的時候,誰記得他們?刀不砍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他們繞着雍京轉了一圈,趙毓見劃拉不到銀子,就帶着趙格非回宮了。

黃枞菖在,趙毓同他打葉子牌。這是華夏瑰寶,趙毓腦子亂的時候就喜歡玩這個。黃秉筆原本也是個中好手,就是真玩起來,還耍不過趙毓。

誰輸,誰的臉上貼宣紙條。

黃昏剛至,黃枞菖的臉上貼了幾張長條,看上去好像白無常。

他正凄風苦雨,皇帝來了。

趙毓手中還拿着牌,嘴唇上就壓下來一個親吻。文湛的鼻梁高,很挺,親的時候需要微微側一下,趙毓圓睜着眼睛,就看着文湛的容顔——妖孽,果然是妖孽。

忽然身子一輕。

他連忙雙手攀着文湛的肩膀,接下來就感覺腰身被彎折。

文湛抱着他,還能伸手從他身後的抱枕下摸出來裝着雪蓮軟膏的紅瑪瑙小盒子,打開,一陣子清香飄逸了出來。

“這青天白日的,你這麼猴急做什麼?呃,……”

還有點疼。……

“晚上到床榻上再弄,還能敞快些,……,呃,……不對!”

趙毓忽然想起來黃枞菖還在,他費力的越過文湛的肩膀向外看,——衆人早已經退出内殿。

哎,……

“你這幾天睡的不好,讓你發發汗,一會兒讓黃枞菖伺候你好好泡泡澡,晚上能睡的踏實一些。”

文湛辛苦耕耘的時候,說話還挺利索。就是,……,額頭上的青脈不那麼猙獰就好了。不舒展也有不舒展的好處,擁抱更緊,也更親密無間。趙毓抱着他,用力夠到他的耳後,輕輕舔了一下,——皇帝額頭上的青筋顯得更猙獰了。

說是“發發汗”,真到偃旗息鼓的時候,已經發過四、五通汗了。

大木椅是正經的海南黃花梨,在吊羅山長了四百多年,砍下,運到雍京做成端正的太師椅,也有三、四百年了。上面鋪着猩紅色缂絲做的軟墊,裡面填充着軟駝絨和絲。

趙毓全身都軟了,面對面坐在文湛腰間,他伸手摟抱着他。他衣袍都在身上,敞開,肩頭上布滿了被親吻啃噬出來青青淡淡的痕迹。

“今天,……,殺了幾個人。開銀禁的事,應該可以緩一緩了。”

趙毓不說話,低頭,将面頰抵在文湛的肩窩上。

文湛的手指沿着他的臉頰一點一點輕撫着,微微的汗,滑膩細緻的皮膚,就像是精心溫養的珍珠。

“承怡,謝家的嫡次女是怎麼回事?”

“……”

好久,文湛以為他不會回答。

趙毓輕輕的說,“不知道。……,沒興趣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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