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念搖搖晃晃地坐在馬車上。
些許風沙席卷而來,不至于令人難受,卻也為眼前的景色鋪上一層朦胧的色彩。
此次跟來的其他太醫裡有年事已高者,不适合騎馬長途跋涉,倒讓陳念跟着沾了光,往馬車裡一窩就是數日。
古代行軍的條件是可以預見的辛苦,盡管這次在所有人看來是十拿九穩的戰局,陳念也僅僅是偶爾才能從中找出一星半點休息的空隙。
不過隻有陳念才知道,這一回更多就是“走個過場”,才去沒多久,還沒有拿下實際的成果就得被迫撤軍了。
先前在郭嘉面前,她自然要順着主流的意見走,所有人都認為取張繡是可行且必須去做的行為,她就不能為了顯擺而故意唱反調。
跟随大軍跨越渭水,途徑堵陽之際,停頓紮營休整,其他太醫商量着要去看看軍營中的生病的兵士們。
這也是他們的日常工作之一。
陳念的病弱不用刻意裝也能從面上瞧出來,她在太醫監時常摸魚,但還沒到不能容忍的程度,這次又是被親自點了跟來,其他人多多少少會看顧她一些。
具體表現為,陳念隻要時時刻刻跟在邊上,給他們打打下手就好,不需要她主動做些什麼。
同僚們本來就不指望陳念能幫着分擔多少,十日之事才過去沒多久,餘威甚在,先前已經被壓下去的說法又起來了一回——她分明會醫術,卻身體虛弱,定然是行巫觋之事所要付出的代價。
這樣的說法總體來說對她更加有利,隻要沒有大範圍傳播開,陳念沒有什麼澄清的意思,隻是曹操似乎連帶着也被誤解了,偶爾同事們私下交流時會小聲猜想——總不能司空是想請陳念把張繡給咒死?
陳念:“……”
休息的間隙,有人請她過去,說是有幾個兵士突發不适,其他幾名太醫也看了,說是痢疾。
在古代,痢疾不經及時救治的話,大概率會有生命危險。
她起身,行色匆匆地跟着人去了另外一處營帳,幾名太醫候在邊上,見她過來紛紛和她打了聲招呼。
面前三人捂着腹部發出哀嚎,有一名太醫貼了過來,小聲和陳念轉述了症狀,說是其中有一人已經開始發起了高熱。
陳念擰眉,這是比較嚴重了。
這時,被其他太醫差使去熬藥的兵卒端着藥碗掀簾入帳,陳念在過來的路上就看到了他,已經把一瓶符水加在了某一碗之中。
可惜沒得拆分開來用,一瓶完整的符水才能治得了一個人。
“把那一碗先給嚴重的那個。”陳念囑咐道,見那人被灌入湯藥後症狀有了好轉,但仍然還有着不适,知道他是沒有事了,“另外兩個人如果情況有惡化再來叫我。”
“對了,他們是什麼情況?”陳念又問。
“先前渡過汝水時,這三人口渴難耐,從河中取了生水飲用。”有太醫回答道,俨然已經将情況問了個明白。
這就不奇怪了。
燒水飲用對這時的人們來說也是常識,隻是行軍在外不是時時刻刻都有這樣的條件,偶爾喝一兩口也未必會危及生命,相較之下還是口渴之感更加令人迫切難耐,會有人懷着僥幸心理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軍中供應不成問題……等等。
陳念頓住。
她在遊戲裡的這具身體有着“疾病抵抗”的增益,對在打造身體之初即附着上的體弱别無他法,卻可以幫助她成功規避各色傳染病,所以她是可以比較肆無忌憚地出入自由,且不會成為病原體的攜帶者。
但其他人的表現實在是過于平常,平常到讓陳念幾乎要以為自己剛剛聽到的不是痢疾,而是一個不具任何傳染性的病症。
思及此,陳念招呼着一名太醫跟着她出了營帳。
“……可還有其他人?”陳念含含糊糊地問道。
“那必是沒有的,方丞,這痢疾最好僅僅隻在這三人身上出現,能治再好不過,但如果不能治……”從同僚壓低的語調中,陳念不難品出之後的意思。
不能治,這三人就有波及整支隊伍的風險,自然殺了燒了是最保險的做法。
“若是一個沒有控制住,屆時問罪下來……”陳念抿了抿唇。
“哎喲,方丞可不能這般明說,我們既然入了太醫監,那便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同僚擺擺手,“若是出了問題,不多看顧些,便是我等失職。”
失職自然就要受罰,他們清楚這一點,所以才要寸步不離地守在那三名兵卒身邊,表明一個态度。
不論如何,盡可能讓自己在立場上保持結對不出錯。
同僚像是誤會了陳念單獨把他喊出來的用意,還勸慰道:“方丞不必過于憂慮,今日那人情形已然好轉想必不多時,此樁事便能了了。”
“那三名兵卒的性命如何我不擔心,左右有我在,總不至于叫他們丢了命去,隻是這痢疾會傳染他人……”這三人隻是單獨分了個小營帳出來,其他什麼措施也沒有,陳念瞧着就不大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