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來得突然,卻又隐隐有些熟悉。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掐訣清理了一下對方身上的水漬。
白芷率先迎了出去,口中答道:“在呢,這就來。”
待到走進前堂,便瞧見老木站在那裡,滿面笑意。
“喲,老木啊,許久沒見了。”白芷腳步停了一瞬,笑着和眼前人打了招呼。
老木尋了身旁的椅子緩緩落座,也揚起笑意打趣:“得有大半年沒見了,我甚至以為這鋪子不開了呢。”
“哪能呢?我這還沒正經開過張呢。”白芷變出兩壺桃花酒,拿在手裡也慢慢走過去坐了下來。
剛一坐下,她便把手中的兩壺桃花酒,都推到了老木身前,示意他盡可開懷暢飲。
阿姒這時也進了前堂,對着老木打了聲招呼後,随手拿了桌上的書卷走到一旁安靜看書去了。
老木拿着酒壺遲疑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開口:“可說呢,我這兒正巧有事要問。既然今日這一卦的名額還在,便有勞了。”
“不知你要問何事?”白芷臉上笑意不變,隻是靜靜看着老木。
也不知是為何,被這樣盯着看了一會兒,老木心底的糾結竟然慢慢消失不見了。
他在心底組織了一下語言,緩緩道出來意:“我除了做做飯,也沒什麼别的本事。麻子和串子天賦有限,瞧着應該是學不會醫術的。我就是有些好奇,我們回春堂的醫師,還能出診多久?”
白芷擺放果脯的手微微停頓一下,有些意外老木要算的事情竟是這個,細想卻又覺得也是應該的。
“這事兒,你還當真是找錯人了。有些人的命數,那不是我這個小人物能妄加解讀的。”白芷思緒紛飛,最後婉拒了這個話題。
老木猛地擡眼看着白芷,聲音帶了幾絲顫抖:“所以,小六果真不是與我一樣的低等神族嗎?”
“至少現在,他想做與你們同行的玟小六,不是嗎?”白芷避而不答,隻是稍稍安慰了一句。
許是白芷話語中拒絕的意味太過明顯,老木沉默着喝悶酒,沒再繼續說話。白芷索性又變出一大壇子杜康酒,也開始陪着喝。阿姒瞧了好幾眼,但卻沒有開口阻止,隻是繼續看書。
兩人就這樣沉默着喝了許久,直到酒壇子見了底才歇下。
老木明顯是喝高了,站起身後搖搖晃晃的,瞧着竟像是走路都有些困難,沒個人扶一把的話,能不能安全回到回春堂也未可知。
阿姒嘴角動了動,念了段白芷聽不懂的咒。下一瞬,之前在昆侖見過的傀儡木頭同款小男孩就出現了。
阿姒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戳了一下小傀儡的眼睛,他便靈動了很多。他對着阿姒點點頭,一個閃身扶住了幾乎要摔倒的老木。
白芷歪着頭想了好半晌,終于喊了一句:“等一下。”
這句話,讓即将跨過門檻的老木停在原地。他回過身,滿是醉意的雙眼似乎一瞬間清醒了不少。
“倘若我和姐姐最近無聊,突然生出養個孩子的興緻。倘若我們運氣正好,真的撿到了一個襁褓中的孩子。”白芷聲音很低,隻夠這屋内的人聽清楚。
她長歎一聲,繼續道:“這孩子若是長到十八九歲時,有了心悅的姑娘要娶回家,回春堂上下都會過來喝杯喜酒。可若是那孩子過了二十歲後,仍舊沒有看對眼的姑娘,那隻怕他便不會有一位可以給他媳婦兒調理身體的醫師叔叔了。”
老木一直看着白芷的方向,好半晌後突然咧嘴笑了。扶着他的小傀儡左右看看,不解皺眉。他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人明明在笑,他卻感覺此人悲傷情緒占據得更多呢。
“瞧,小白這孩子喝多了就喜歡說胡話。我們姐妹喜歡清靜,暫時沒有收養孩子的打算,老木你權當是聽了醉話,好嗎?”阿姒拍了拍白芷的肩膀,讓她陷入了沉睡。
老木掏出個錢袋子,順手扔在櫃台上。而後,他在小傀儡的攙扶下晃晃悠悠地走遠了,隻留下了一句:“這酒怪烈的,醉了醉了。”
阿姒先是瞧了一下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卻揣着明白裝糊塗的老木背影。又收回視線瞧了瞧被自己弄暈,嘴角卻挂着笑意的白芷。她也不由得輕笑幾聲,心底若有所悟。
那天之後,也不知老木是怎麼在外宣傳的,這算命坊的名聲逐漸打出去了,給白芷增添了不少客源。
後續幾個月的時間裡,陸續有人上門求卦。這些人都算得上是帶着疑惑而來,得到答案而走。雖說平均下來,每個月也就兩三單,但至少算命坊也是正經營業了。
漸漸的,大荒流傳起了一則傳言。
都說清水鎮這小地方,當真算得上是人傑地靈。不隻有什麼都知道的石先生,如今還有了家什麼都能算的鋪子。
隻是這算命坊确實講究緣分,上門求卦的有些人,那是隻能瞧見關了的鋪子,而尋不到裡面的店家。
白芷和阿姒偶爾關了鋪子,會到玉山溜達一圈,又或者是去鐘山逛一逛。這來往間,她們與相柳也更加熟悉了。
而她們正常經營鋪子的時候,和老木來往也不少。老木偶爾會拉着小六一起,衆人也漸漸成了能說得上話的朋友。
玟小六愛說話,而白芷恰好是一個很能和人聊天的姑娘。她們二人,偶爾會在算命坊或是回春堂的前堂談天說地。
有時候相柳會帶着毛球,到算命坊找白芷拼酒。阿姒喜歡下棋,有時喝多了酒,相柳還會和她來上幾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