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瀉銀河事有無,掀天濁浪隻須臾。
衡漳河水流湍急,兩岸峽谷地勢陡峻。王家的馬車停在地勢平緩的一塊地方,管家扶着王珍的手下了馬車。
王珍的滿頭銀發盤成了一個發髻,頭上戴着一條松花色的鑲珠抹額,出門前換了一件更厚一些的雪青立領襖子,腳上厚實的軟鞋也換成了适合走在外面路上的硬靴子。她拄着拐杖,一步步靠近了衡漳河。
河岸邊有許多碎石子,還有河水沖上來帶着的淤泥。管家注意着讓老夫人别摔着,小心翼翼地跟在王珍的身後。
到了離衡漳河很近的岸邊,王珍從健壯仆婦手裡取走竹簍子,身體往前傾,把一簍子的鯉魚飼料倒在了衡漳河裡。
水浪滔天,須臾之間,這些灑下去的飼料就不見了蹤影。
王珍站在河岸邊上,目光平靜悠遠地看着衡漳河。河水翻騰滔滔,漫湧到了她的腳邊,又迅速退去,偶爾有些河水打濕了她的馬面裙裙擺。
管家扶着她,苦苦勸道:“老夫人,您是來也來了,魚食也喂了,咱們快回去吧。河邊風大濕氣大,您的身子得當心啊。您可忘了?上個月您在這兒吹了許久的風,回去後又是腰疼、又是骨頭疼,躺在床上連戲園子都逛不了,到時候還得請大夫開藥方子,那些藥又苦又澀,您老人家最不愛喝的就是苦藥了。”
“哎呀,明蕊,您可别念叨了。”王珍有些無奈地笑了下,搖搖頭,扶着管家的手,長歎一聲:“我人老了,不中用了,也不知還能再來幾回。如今是數着日子的人,來一回,少一回啊。”
管家聽到老夫人怅然談起自己的壽數,也不禁傷感,擦了擦眼睛。她是年輕時候來到王家的,那時候王家不過是個普通人家,王珍的丈夫早逝,她靠着捕魚和撈珍珠賺了點銀錢,在縣城裡買了一間小小的宅子和鋪子,忙于生計的時候,顧不了家裡的孩子和老人,雇了一個女使來幫忙幹雜活。她就是那個時候來到王家的,她做事勤快幹練,和老夫人極為投緣,她是眼見着老夫人如何撐起這個家,逐漸把一對子女撫養長大,還教導成材的。
如今,她年紀也過了半百,老夫人更是耳順之年。哎,時光真是一去不複發啊。
管家心裡雖然傷感,可沒有表露在臉上,免得讓老夫人更加感懷。
“老夫人,您做了那麼多善事,福壽綿延,閻王爺輕易可叫不走您。咱們快上馬車吧,出門前,我讓廚房炖了參茸雞湯,咱們現在回去,您正好趁熱喝上。”
“明蕊,還是你想的周到。”
管家扶着老夫人的胳膊,走近了馬車,把老夫人送上去之後,她自己也進了馬車。
亂石嶙峋,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
等到河岸邊,寂靜無人的時候。一條魚身而蛇尾的蛟龍從水中浮現出來,望着行駛遠去的王家馬車。
旁邊的礁石上一條青首黑蛇勾起尾巴尖,吐了吐舌信,問道:“大王,您還沒開始修煉那門絕地通天的厲害神通,就是為了這個人族老婦?”
蛟龍沉入水底,不悅的聲音從水面下傳來,冷冽地說道:“巴蛇,管好你自己,你想知道的東西太多了。”
那條青首黑蛇連忙也跳進了河裡,奮力地往下遊,在驚濤駭浪之中着急地追趕蛟龍,說道:“大王,我不問就是了,您别生氣啊,您等等我呀。”
蛟龍不理它,徑自沉入了河底。
青首黑蛇見狀,沒有再着急地追在蛟龍身邊。它在水裡哼了一聲,往上遊去,回到了岸邊,整條蛇盤在凸起的礁石上,望着縣城的方向,那雙幽綠色的眼珠子轉了轉。它吐出鮮紅的蛇信,發出嘶嘶的聲音,幾條看起來并沒有靈智的普通蛇類從遠處遊了過來。
它和這些蛇混在一起,慢慢地爬上了岸。
*
人間世事,不過吃穿住行。
溫晏跟在王韶後面,坐在馬車裡開始古代縣城一日遊。
馬車跑得并不快,幾乎是慢悠悠地在街面上走。車輪子咕噜噜地在石闆路上滾過,溫晏掀開簾子,映入眼簾的是縣城鮮活的人氣,還有各色氣味撲湧而來。有老農推着車子在賣李子,經過的時候,就聞到了一股清甜的水果香氣。有賣頭油的貨郎經過,就會聞到一股甜膩的花香。
有老翁表演銅錢穿油,是熟能生巧的賣油翁。有米酒香氣飄過,可以見到當垆賣酒的婦人。費力推着一車炭火的老翁,在吆喝着炭價比天冷過冬時便宜許多了,大戶人家的僮仆聽見了,就過去采買。
溫晏看得眼花缭亂,她從沒有如此刻般清楚,她穿越到了古代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