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寒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那殿下我先退下了。”

“等等。”甯樾低頭一笑：“你去魔界結界處等着，迎接一下。”

“啊？”枭寒一時沒反應過來，有些狐疑地看着他。但甯樾已經轉身朝殿内走去，枭寒隻得有些委屈地目送着他離開，默默離開大殿。

在畫面變換的刹那，季疏淺仔細捋了捋剛才他們的對話，話雖不多但這信息量着實有點大。

意思是，千年前将神界仙界從這六界中抹殺掉的并不是人們口中嗜血好殺的甯樾，而是他手下的修羅王百裡珧。

看這樣子，甯樾應當與他早就相識，可能是在他們一個是太子一個是世子的時候。

不管了看看再說，她撇去這些想法，擡眸看向對坐在銀絲鑲邊玉桌前的兩人。

甯樾已經換下了錦袍，換了一身水紅色對襟寬袖長衫，腰間系着一條繡有暗金色飛龍紋的墨色錦帶。水紅的衣衫襯的他膚白勝雪，偏偏眉宇中一股濃郁的殺氣呼之欲出。一頭墨發用黑色絲帶随意綁着，額前發絲垂于臉側。

他随意地撚起茶壺，給兩杯緩緩倒滿，将其中一杯推到了對坐之人的面前。

季疏淺目光慢慢從他的臉上落到他的手上，默默在心中感歎不得不說甯樾這張臉真是生的極好。既可是做太子時的翩翩公子如玉般溫潤，也可是入魔後的豔麗妖冶。

但當她目光看清對面之人時，這些思緒轉眼煙消雲散。那張臉她前世再熟悉不過，一些記憶想逃避卻無處可逃。

仙族百裡世家的世子百裡珧，後來的修羅王。

當初在宴席上見到他時，她就難掩心中震驚，但當時忙于應付其他事沒來得及多想。今日再見，許多記憶湧上心頭。

前世她就是因為修羅王對人界宣戰才會離家前去天道山修行，後來她帶着靖和軍研究了無數個日月修羅王及他手下将士的戰術，也在日後上百場戰争中和他無數次正面交手。

她眉頭越皺越深，抛開那些戰場上同袍戰死的不好的回憶，她尋到了一些蒙塵的記憶中修羅王的蹤迹。

百裡珧不是個簡單的角色，她面色不太好看，回想前世他倆交手的時候，單論武力他倆可能勉勉強強打個平手，但他時不時會耍些陰招，幾乎所有能想到的損招她都在他那裡領教過。

吃了幾次教訓後，她逐漸摸清了他的套路，交手時總要多留些心眼。

但話說回來，她還是挺佩服他的用兵之術的。最初她帶着靖和軍和修羅軍交手時被打的節節敗退，她很奇怪怎麼有軍隊能在布陣時配合的嚴絲合縫，哪怕是磨合了數十年的軍隊都沒法做到這樣。

而且他們的士兵似乎都是一副義無反顧赴死的樣子，打起仗來毫不惜命。所以在這一點上她很佩服修羅王，不知他是如何調教出這樣的一支軍隊的。

季疏淺看向此時的百裡珧，微微撅起嘴。都說相由心生，還是有道理，可能現在的他還要在甯樾面前裝模作樣一番。清俊的面龐似一朵浴水而出的白蓮花，如鴉羽般的眼睫覆住眼眸，讓人看不清眼底神色，臉上一抹未愈合的刀傷平添一份楚楚可憐。

她挑了一下眉，沒太看慣百裡珧這副模樣，前世她對她的印象一直是長得很像那人間戲裡的白色臉譜，莫名有股陰險的味道。

甯樾抿了一口茶，茶煙缭繞似面紗蒙住神色：“你還是動手了。”

百裡珧擡眸看向他，慢慢眼眶泛起一點晶瑩，他無奈苦笑一聲：“我不動手，難道坐以待斃嗎？”

甯樾冷冷看着他：“那與神仙兩界其餘無辜的人何幹？”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怎麼就知道他們一定無辜？”百裡珧将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

“仙帝忌憚百裡世家，便和神帝将百裡家連根拔起，上有步履蹒跚的老人，下有嗷嗷待哺的孩童，全被殘忍殺害，他們有罪嗎？”百裡珧怒道，紅着眼眶看向甯樾。

“甯樾你不是不知道，元?執掌神界這千年來幹過多少類似的勾當，但凡有一點威脅到他的權利，他可以罔顧一切将他們處理的幹淨。你以為這些事那些神界仙界之人不知嗎？”

“他們知道，但他們也知覆巢之下無完卵的道理，既上了神界這艘船他們便會維護到底。”

百裡珧冷笑一聲，有些猙獰地看向甯樾：“你看，元?不顧酆都定下的規定朝着魔界開戰，不顧情誼殺了你母神和妹妹，殺了魔尊，怎麼那麼久連點風聲都沒走露出來？”

“你那時被關緊閉，諾大神界無一人給你報信，為何？”

“天理昭昭，元?漏洞百出的一招，為何審判台上無一人為你發聲？”

“夠了！”甯樾猛地喝道，桌下的手緊緊攥成拳。

百裡珧意識到失言，歎了口氣：“對不起，我一時激動……”

他瞥了一眼甯樾不太好看的神色：“都是過去事了……”

甯樾眼眸微微泛着紅，眉間的魔紋一點點變紅，他深吸一口氣，似乎在強壓着情緒。

百裡珧看向他：“甯樾，你大仇得報接下來準備作何？”

甯樾沒有搭理他，百裡珧看了眼甯樾：“重振魔界嗎？”

甯樾點了點頭，百裡珧突然有些懇求地看向他：“甯樾，你能留我在魔界嗎？我手下還有百裡家的私兵，或許能幫上忙……我真的無處可去了……”

甯樾一手支着頭，淡淡看了一眼百裡珧：“随你。”

“真的？”百裡珧哽咽的聲音中夾雜着一份淡淡的欣喜，他忽然想起什麼笑了笑：“甯樾，你猜我在神界找到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