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樾尋聲望了過來,有些擔心道:“疏淺?沒發生什麼事吧?”
“沒有,虛張聲勢罷了。”她頓了頓:“但是我得将繼位大典提上日程。”
甯瑈一聽,葡萄般的眼珠子轉了一圈:“姐姐要繼任酆都大帝啦?”
“嗯。”
甯瑈綻開一個甜甜的笑容,兩個酒窩若隐若現,她拉起季疏淺的衣袖晃了晃:“姐姐,你是酆都第一位女帝诶!我和哥哥可以來你的繼位大典嗎?”
季疏淺笑了笑:“當然可以呀,你們跟着墨語就好了。”
一旁的甯樾遲遲沒出聲,神情有些莫測。
“小瑈,禦醫說你要好好休息,時辰也不早了,你早點回去休息。”
季疏淺看向甯樾,半晌垂下了眼睫。
甯瑈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但還是乖乖地點頭應了聲:“好,小瑈回去休息了。”說完她就捉着裙擺,閃身離開了。
待她走後,季疏淺擡起眼皮看向甯樾:“你有話說嗎?”
甯樾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父神的事我很抱歉,疏淺你可知……酆都大帝之責有多難擔?”
季疏淺原以為他是想問問自己大殿外發生的事,沒想到他突然說到這個。“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甯樾長長的眼睫在眼下掃出一片陰影,一身的傷痕仍有些觸目驚心。他猶豫着開口:“協調六界事務是件很難做的事……況且下一回惡靈沖破封印之時就是你……你想清楚了嗎?”
他話沒說完,但季疏淺知道他想說什麼。她一瞬僵硬,手不自然的握成拳,其實她根本不是珈若,這一切也隻是大夢一場,可她能真真實實感受到甯樾對她的關心。
這個六界紛争爾虞我詐,可唯獨有這麼一人問了她的感受。
她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本想好了以珈若的性子會說出怎樣的話,可一番思慮後,她不想瞞他了,毫無保留地向他敞開了心扉:“想清楚了。”
“在其位謀其職,我享着世人的贊譽,占着六界無上的權力,坐擁無數的财富,相應的這就是我的責任。”
花落無聲,甯樾沒有出聲,他點了點頭:“那以後有需要幫忙的時候,你盡管開口。”
季疏淺笑了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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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星台,無邊天幕上繁星閃爍,一顆顆明星織起星網。六界賓客皆是錦衣整冠在通天玉階上落座,酆都文武百官也着好繁複衣袍坐在更上一階上。
似是一座長橋連接着天地,白發蒼蒼的老者長身巍峨如玉山将傾,他立在觀星台上俯視衆生,神情嚴肅,凜然不可侵犯,周身華光輕湧,似山巅白雪。
一旁的仙侍看了一眼他的神情,算着時間,高聲道:“吉時到!”
“行大禮!”
話音落下,衆人不約而同看向玉階的下端,和墨語坐在一塊兒的甯瑈拉着甯樾的手悄聲道:“哥哥,疏淺姐姐今天好好看。”
甯樾聽完笑了笑,銀色面具下無神的雙眼似是含着笑意。
酆都大典,日月同輝,觀星台上是皎月清晖,而玉階之下卻是燦陽鎏金。
季疏淺站在傾瀉而下的陽光中,墨發如綢緞般披下,膚白勝雪,雙眸似有若隐若現的淺金色。她穿了一席月牙白的錦緞裙,金線在胸口繡出兩隻展翅的神鳥,裙擺處也細細繡上繁複而華麗的花鳥圖,再用神鳥的尾羽加以點綴,尊貴無二。
在看到今日來了這麼多人,其實一開始她還有些緊張。但是一想到自己原來也是天道山的大将軍,帶領數以萬計的士兵,好像這裡也沒有那麼多人了。
她想象着自己是在天道山,握緊手中的虛華劍,不易察覺地吸了一口氣,一步步沿着玉階朝上走去。
星辰輪轉,她每一步都伴着星光溢開,在衆人的目睹下她一步步登上了觀星台。
餘光中她瞥到了坐在下一階沖她微笑的林知意和蘇聿,還有一旁的甯瑈和戴着面具的甯樾,在無數陌生的面孔中看到這幾個熟悉的面孔,一時心底暖暖的,她不自覺勾了勾唇角。
觀星台上,墨語眼眶泛紅,笑着看着她,輕啟绯唇:“殿下。”
季疏淺背對着衆人,朝她一笑,随後走到老者旁,微微欠身。她在珈若的記憶裡尋到對這位老者的一些印象,似乎是他父神最信任的一位大臣。
老者笑吟吟又不失莊重地看着她:“珈若,你會是酆都第一位女帝。”
季疏淺淡淡笑了笑,心裡想着:何止是第一位女帝,也是酆都最後一位女帝了。
老者收起面上笑容,居高臨下地看向衆人:“酆都大帝以身護蒼生,如今六界紛争,不可無主。酆都公主珈若按例接任酆都大帝之位。”
他的聲音渾厚而洪亮:“吉時,禮成!”
季疏淺将虛華轉了一圈,劍尖直指天幕,鄭重立誓道:“珈若執虛華于此,與天立誓,以身佑蒼生,萬死而無悔!”
言畢,她手腕一轉,将虛華插在觀星台上,勁風舞動衣裙,白衣翻飛。刹那間,點點星辰四起,滿天繁星都不及她耀眼。
禮成後,按例她要給每一界的掌權者推杯換盞,她接過墨語手中的玉杯,正準備朝下走去時,一直羽箭破風而來。
她輕輕掐了個訣,但沒想到這一箭在中途就被一把長劍攔腰斬斷。她順着那把劍看去,剛剛還張牙舞爪的劍現在乖乖落在深藍錦袍公子的手裡。
甯樾……她愣了愣,閃身到他身邊,小聲道:“你才好多久?現在動用劍氣萬一傷到筋脈了怎麼辦?”
甯樾銀白色的面具遮住了神情:“沒事的,你小心。”
季疏淺看了看他,确實是沒事的樣子,又想到前幾日比劍,應當是沒什麼大事了,轉頭看向玉階上緩緩出現的神後和南海水君。
大家的神情都有些莫測,看着手握長弓的神後,沒想到神後竟然在大庭廣衆之下對
“神後娘娘,你可知刺殺酆都大帝乃是死罪。”她冷聲道。
神後一笑,身上的金鈴發出脆響,表情有些猙獰:“若我說神界不服你呢?這酆都大帝之位你坐不上!”
她一瞥季疏淺身旁的甯樾,冷笑道:“這不是廢太子嗎,還知道戴個面具不出來丢人現眼啊。”
她目光在季疏淺和甯樾身上來回看了看:“莫不是公主殿下和廢太子有什麼奸情吧,這麼護着他……身上傷都給治好了,廢了很多精力吧?”
季疏淺冷冷地看着她不為所動,她看出來了,神後如今怕是窮途末路要破罐子破摔了。
正在思考怎麼處理間,身旁一陣風掠過臉龐。
“甯樾!”
聲音飄散在空中,她一把攔住拿着玄天閃過去的甯樾,眉頭微蹙:“甯樾?”
她想要透過那張面具看看甯樾此時的神情,卻隐隐約約看見了眉心的一點紅光。
她第一反應是入魔了,可仔細瞧着卻沒有入魔的迹象。她歎了口氣,想了想用手撫上他的面具,輕輕拍了拍:“甯樾,冷靜一點。”
甯樾微微閉上了眼睛,側過頭,藏在袖袍下的手止不住顫抖。季疏淺看着他似有些痛苦,目光落到他白皙的脖頸上,一根根青筋凸起。
她撚起一個靜心訣,拉起甯樾的手,輕輕點在他的掌心。
靜心訣果然有效果,甯樾凸起的青筋一點點消了下去。正盯着他看,季疏淺感覺到他捏了一下自己的手。
看來是恢複正常了,她移開目光。
“那我請問神後娘娘有何資格代表神界做主,論皇室血緣,也輪不到神後娘娘吧?”甯樾淡淡道,空洞的眼神卻好似能看破一切。
“你……”神後怒道,頭上插的金簪因着生氣止不住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