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十二月,天将暮,雪亂舞。
槐江山大陣是三界每一屆當權者的心頭大患,隻因這裡鎮壓着由世人妄念生出的惡鬼。
惡鬼一旦釋出,吸收世人的無窮貪欲後隻會愈發強大,最終凝成惡靈,生靈塗炭。
天道山月華殿中,人皇命下屬匆匆來報:“槐江山大陣的封印……有了裂紋……”
季疏淺剛聽完來報,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起,槐江山大陣千年來都十分穩固,怎會出事?
“小七。”一道莊嚴卻極為悅耳的聲音在大殿上響起,季疏淺猛然從思索中擡起頭來看向聲音的來源,琉璃珠簾後坐着一道若隐若現的身影,她微微颔首,已然在心中有了結論。
“師父,可是讓小七前去?”
被她稱作師父的人輕輕笑了兩聲,“小七啊,不怪他們說你聰慧識人心,此時大陣……”
“我知道了。”季疏淺冷冷打斷了他,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畢竟她的阿姐和師叔已經不在了,她的家人也已經不在人世,即便是元日,于她而言也沒什麼區别……
她微微勾起嘴角略帶諷刺地笑笑,想來,她最親近的人隻剩下靖和軍了。
槐江山位于人界洲與魔界洲的交界地帶,漫天飛雪紛紛揚揚地落下,蒼翠山色覆蓋着皚皚白雪。
季疏淺照例領着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兩千靖和軍,這支軍隊從她十七歲那年接手,陪她征戰四方,陪她在十萬修羅大軍中殺出一條血路。
見證她從被别人質疑的小姑娘到如今統領八方軍隊的人界女戰神,靖和軍被她一手操練,合是所向披靡的利劍,分是各司其職的尖刃。
一身黑衣的女子立于山巅之上,一頭墨發半束起,黑裙的裙邊,袖袍用金線細細勾勒,在凜冽寒風中翻飛。
她身後兩千的靖和軍肅穆地立着等待她的号令,黑壓壓的軍士嚴陣以待。
季疏淺飛身前去,大陣的陣眼是一道裂隙,像是一劍劃破長虹割裂了大地。
她湊近看了看,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陣眼此時隐隐有黑色瘴氣冒出,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
季疏淺隐隐覺得有什麼不對,她沉着臉下令道:“結防禦陣。”
随後她用手在虛空中一揮,一把泛着藍色幽光的虛華劍落在她手中,劍身嗡鳴像是感應到了什麼。
長劍出鞘的一瞬,槐江山的大地猛然顫抖,季疏淺往裂隙中一瞥暗暗道了聲糟了。
裂隙在刹那間崩壞,無數道黑影湧出,天色墨染,惡鬼的叫聲刺耳,一隻隻張牙舞爪地從裂縫中爬出。
惡鬼這種生物由世人惡念産生,世間惡念無窮,惡鬼便會無窮無盡,唯一的辦法便是将惡鬼封印在大陣中。
季疏淺迅速分析了下形勢,以他們兩千的靖和軍留在此地隻能暫時拖延時間,為三界争得一線生機。
她微微皺起眉頭,她隻聽說過千年前的酆都大帝生剖了一半内丹鎮壓住了這些惡鬼……
她歎了口氣,可是封陣一事僅她一人足夠,靖和軍留在此地隻會是無謂的犧牲。
況且明日便是元日,靖和軍中多是和她年齡差不多大的青年,也都有家人在等着回家團聚……
思慮再三後,季疏淺下令:“你們都撤回。”此話一出,靖和軍内小小的躁動了一會兒。季疏淺輕輕歎了口氣:“這裡我一人足夠,現在我以主将的身份命令你們撤軍,不從者,按軍令處置。”
靖和軍霎時沉默,季疏淺略有些無奈,嘴角卻又不自覺挂起一抹淺笑。
也怪自己平時對他們太縱容了,練兵時都和他們以朋友相稱,也和他們打打鬧鬧,這才慣的他們無法無天。
靖和軍猶猶豫豫的撤軍,正準備開啟傳送陣,突然間閃着亮光的傳送陣牌滅了。
季疏淺凝起眉,發現四周的氣場有些不同尋常的紊亂,她伸出手繞起點點熒光,一刹那神情冷若冰霜。
本該散亂自由流動的氣場被無形的禁制束了起來,這意味着有人人為結了結界,将他們困在此地。
她沉了沉氣,暫時結出一個結界阻擋惡鬼的侵入,然後在腦海裡過了過會有此心害他們的人。人皇?他或許有此心,但絕沒有解開封印的實力。那還會是誰?
突然季疏淺想到了什麼,難以置信地晃了下身形,剛剛裂隙中的黑色瘴氣,她從前分明是見過的——在師父的手上的冰翠镯中。
怎麼會?師父他怎麼會?季疏淺腦海一陣嗡鳴。
當年她拜入天道山,師父在衆多弟子中選了自己做親傳弟子,教習她劍法,甚至将虛華神劍送給她……
砰!砰!幾聲巨響,季疏淺來不及思索,擡眼望去結界,在惡鬼的撞擊下已然出現了幾道碎裂,她從腰間摸出以前南峰師叔送給她的護身玉符準備扔給靖和軍。
“殿下,我們和您共進退,難道殿下眼裡我們是貪生怕死之人嗎?”說話的是靖和軍的副将蕭無虞,看他神情恐怕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他神情嚴肅道:“況且殿下想要封上大陣,就必須接近陣眼。惡鬼數量太多,我們為殿下殺出一條路。”